第六章诛心了

月隐柳梢头，红日东山后，篱笆院，泥墙屋，墙角蛙声转山呼。

李虎家，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小院，小到除了晒晾的野菜，就是屋檐下的一堆干柴火。

也就一口乌黑的大水缸看着还气派点，只是水缸里干干巴巴的。

以至于，柳依依只能从晒晾野菜羊肠小道挑着腿走，方才进了屋。

东西两间房，两张“床”，两只矮脚凳，便是李虎家所有的家当。

老妪将李虎放在土炕上，摸着黑找了半天才在自己家找到一盏油灯。

灯火暗红，映着一张惨淡渗人的脸。

老妪看着不省人事的儿子，叹了口气，怯怯道。

“家里之前还有点积蓄，本是留给虎子讨媳妇的，谁晓得他不争气，前几日酗酒、买油粉给糟蹋完了，没啥招待天师的，还得麻烦天师照看，天师不要怪罪。”

人穷，又摊上这么个儿子，骨头也不争气的软了。

柳依依止住老妪跪下的身子，拧着眉道。

“时候不早了，快去采阳露水，误了时辰，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诶……诶……”

老妪应了两声，拿着屋里留有霍霍的“好碗”前去采集阳露水。

柳依依守在李虎身边，以防出了变故。

无趣时，打量这户小院人家，不由陷入沉思……

……

老妪穷苦人家，年龄不过四十带点，只是人有些显老，但心忧儿子，腿脚倒也利索。

赶在日出东山前，一双糙手颤颤的端着一碗净水，回到小院。

就着灯火，燃符落灰，符灰入水自化，散发出一股淡然的檀木香气，香味入体，熬了一晚上柳依依和老妪只觉疲惫感都淡了很多。

不过，李虎气若游丝，一张嘴严丝合缝，老妪费了老大劲才让李虎喝进符灰水。

为知晓符灰水到底有何奇异，柳依依真气探查李虎这具被女鬼压榨的千疮百孔的肉体。

初始，还不觉有何玄妙。

但当一碗符灰水完全进入李虎体内，柳依依赫然发现李虎丹田处居然生出一股柔和阳力，沿着李虎静脉流转。

柔和阳力所过之处，李虎被女鬼榨干的经脉如雨后春笋，居然冒出点点生机。

柳依依目露惊异，居然、真的能行，蜀山小道士，神了！

柳依依忧色消减，但好奇更甚，全程尾行这股柔和之力。

心中默数，一晃九个大周天过去，这股柔和之力不再流转，而是悄然隐于李虎四肢百骸。

柳依依怅然若失，因为调用真气尾行这股柔和之力，她自身真气居然也随之活跃，隐约间碰到一层桎梏，。

柳依依坚信，冲破这层桎梏，她的实力定会再上一层楼。

谁晓得这个男人持久力这么差，真的是……嗯，想给这臭男人一拳。

柳依依气的牙痒痒，忽的，一声轻咳传来。

闻声看去，便见李虎发青的面孔上半耷着两只浑浊的眼球，如同八十岁老人起早般，喉间诶嘿了老半天，方才彻底睁开眼。

目光扫过老妪，扫过柳依依，半晌终于吐出一句话。

“娘，这是……”

李虎出声的刹那，老妪发颤的手一把抓住被角，一双老泪啪嗒落下，高举起的手轻轻落下，隔着被子拍在李虎身上。

“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和女鬼厮混，若不是镇上小道士和天师出手，你让我有什么脸面下去见你爹……”

女鬼？

道士？

天师？

李虎脑子一团浆糊，隐约想起之前脑海中一只有一个声音“快来玩啊，快来快活啊……”

李虎奋力晃了晃发胀的脑袋，有气无力开口。

“这是、怎么回事？”

阳人被阴秽鬼物所缠，记忆混乱十分正常，事后能完整回忆起来者，少之又少。

柳依依身为白城青天鉴三级天师，鬼物见得多了，知道李虎是正常情况。

可想起这家伙和女鬼坟头的放浪形骸，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被女鬼勾引到乱坟岗，一连十几天，若非本天师前往道观知晓此事，此时的你，已经是一具干尸了。”

“是啊，虎子，你可得好好谢谢天师。

昨晚就是这位天师又是扔符、又是摇铃、又是泼水的，最后蜀山观的小道长出手，一剑斩了女鬼，把你救下来的。”

柳依依：你别骂人哦……不过，昨晚若不是陈安，她恐怕也没了吧，羞愧脸.jpg

当然，倒把垂杨柳的柳依依是不可能把羞愧写在脸上的，她准备劝劝这个年轻人，好自为之，莫要再和鬼物厮混。

然而，就在柳依依开口的刹那，李虎眼睛骤然睁的浑圆，也不知从何处借了力气，一咕噜向上窜了半截身子，喘着粗气，半靠在墙上，盯着老妪道。

“蜀山观的道士比青天鉴天师还要厉害？”

老妪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哪来这么大力气，但回想昨夜所见，还是点点头。

“昨晚是这样，天师折腾了半天，女鬼闹得还很凶，道长只出了一剑，女鬼就没了。”

柳依依：我待在这儿干嘛？

只是，李虎显然没有注意到柳依依脸上的尬色，反而继续开口。

“那道长，要钱吗？”

“道长人挺好，从头至尾没跟娘提过钱，不像天……天师也人美心善，昨晚一直守着你。”

柳依依：我真想……嗯，锤这狗东西一拳！

终于，李虎的目光总算落在柳依依身上，强提着气力，做一个抱拳状。

“谢天师救命之恩。”

柳依依：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道歉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

只是，李虎摆明不打算让柳依依开口，下一刻猛地翻身，直接翻落床下，涨红了脸，柳依依看在眼里，心中生疑：你这是想匍匐出屋？

你不对劲儿！

莫非又有邪祟来此？

老妪更是惊惧，第一反应就是女鬼没死透找上门了，急声道。

“儿啊，你这是作甚？”

“我、我要去道观，找道长！”

找道长啊，那没事了！

柳依依不着痕迹放下取出的符纸道。

“道长吩咐了，你需连续服阳露水拌酿的浮灰水三日，要谢，三日之后再去不迟。”

柳依依说的是实话，然李虎却不应。

“不，我要找道长救人！”

救人？柳依依眼睛一眯，回想昨晚四阶艳鬼，正常来说，阴秽之物成长至四阶并不容易，尤其是四阶艳鬼，莫非此中确有隐情，其中还有隐藏大鱼？

“你告知于我，我转达蜀山道长，必要时与道长一同前去。”

“不，此事对青天鉴，不可说！”

铁骨铮铮李瘪虎！

柳依依：诛心了哦，过分了哦，你们一家子故意的吧！

……

蜀山观。

陈安起了个大早，做完一日功课，神清气爽。

回坐殿前蒲团，念及昨晚之事，轻声呢喃。

“诛杀鬼物固然可使我修为精进，然鬼物害人，非我所愿，希望那李虎能渡过此劫。”

话落，陈安取出白册，在王宝乐一事下方写道：

七月初四，，青石镇石壕村，救亡灵骑士李虎，诛杀女鬼，此行与青天鉴天师柳依依为伴，天师柳依依手速不凡，但据此方世界风俗，天师收费颇高，难以救常人于水火，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