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道阻且长

张媒婆这一吐，距离把喉咙芯子吐出来也差不了多少。

站在第一层的张媒婆纵然捡了一条命回来，这口井以后却说什么也不会再用了，打官家井水，不体面，就不体面吧。

站在第二层的围观邻里，看着张媒婆“房子塌了”，心里道一声恶有恶报，碎嘴子自有老天爷收拾，畅快。

站在第三层的王富贵拿着道符，回去就安排家仆行动起来，并将仆人细致划分为记录、燃符、守井三波，他相信，做好这件事，定能积攒不菲的阴德，福荫王宝乐。

当然，这些皆与小道陈安无甚关系。

站在大气层的陈安更关心这是谁的半截舌？

又是谁将这半截舌炼为汇阴之物？

道士的直觉，令他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过，陈安只是一个蜀山观小道士，而查案这种事往往牵扯甚广。

“青天鉴”三个字浮上心头。

回到蜀山观的陈安取出柳依依留下的传音符，将“半截舌”一事简述传音给柳依依，让她派人前来调查，必要时，自己会协助青天鉴。

柳依依现在到底是成了青天鉴卫长，乃是有身份的官面人物，回复陈道长的只有四个字：

“好的，收到！”

陈道长差点没反手一……蜀山方外之人，最讲究心平气和。

……

陈安取出笔墨纸砚，将张媒婆一事记下。

尔后，盘膝坐于殿前蒲团，闭目修行。

修行无时岁，待晚风溜进殿堂，陈安睁开眼，心中呢喃。

“水鬼，合欢鬼，鬼婴，话痨鬼。

诛杀这四者，鬼婴对我修为提升最大，合欢鬼次之，水鬼再次之，话痨鬼近乎没有。

诛杀阴邪之物对我的提升，会因其实力强弱有所变化，并非固定。

照这般进度下去，想要筑基，尚需诛杀不少阴鬼邪物。

这白城，不过大唐小小边城，已是如此多事之地，这方世界，看来也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我现炼气大圆满，虽说所遇诸恶皆非我一合之敌，但难保，日后不会遇到实力强大阴物，被强大的对手窥伺。

现在，我所使用的，不过蜀山入门法门罢了，真正的蜀山神通、真正玄妙的蜀山剑道皆需筑基才可施展。

道阻且长，还需……”

“吱吱……吱吱吱吱……”

一道尖锐的猴叫声将陈安拉回现实，看着鼻青脸肿、倍显狼狈的陈小花，陈安不禁莞尔，打趣道。

“又挨打了？

你不行啊！”

陈小花是猴，但也是一只有自尊的猴，面对陈安的质疑，当即气咻咻叫道。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闻猴声，陈安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是说你找昨天欺负你的大猴报仇去了，还打赢了。

可大猴不讲武德，又叫了帮手合起伙对付你，你没打过。”

话说到这份上，陈安不禁砸吧砸吧嘴，甚为惋惜叹了一口气，就在陈小花以为陈安会安慰他的时候，不想陈安起来转过身，负手而立，冷酷开口。

“所以，说到底还是你不行啊，你太弱了，可真是太丢我蜀山观的猴了。”

陈小花：？？？

终究还是错付了，还是得自己舔伤口。

吱吱吱大叫的陈小花，宣泄着自己不服输的精神，捡起地上的木棍，气咻咻的开始扎马步。

然而，陈小花注定是错付了，刻苦并不能打动这个无情的“臭道士”，回应猴的只有这四句话。

“不标准！”

“再放低！”

“眼神凶恶一点。”

“呲它！”

翌日清晨。

一道长一猴在蜀山观做早课。

就是这猴……老惨了！

道士早课作罢，气定神闲呷了一口茶，猴还在练。

练也就罢了，偏偏小道士老盯着猴破绽。

“往高了抬！”

“转身要快！”

“落点要准！”

“下劈要狠！”

一旦陈小花没有及时纠正，就会面临陈安的敲打。

一番折磨下来，陈小花口干舌燥，可累死猴了，咕噜噜饮了一壶茶，倒头就睡了过去。

陈安看了看时辰，打开蜀山观观门，开始接……迎接香火客。

香客知晓陈安实力，行事各有规矩，陈安倒是不需要事事躬亲，但总得不时露面。

待晌午时分，红光满面的王富贵来到观中。

“陈道长，您点点，这是剩下的道符。”

蜀山道符的奇效王富贵可见识过，说不心动，不想藏两张，那是假的。

不过，王富贵并没有这样做，因为在拔一根腿毛和抱住整根大腿之间，王富贵还是知晓怎么选的。

陈安接过剩下的道符，他这沓经蜀山道法炼制的符纸其实并没准数，但他看的出王富贵的诚恳，摆手道。

“清点就不必了。

不过，王官人似乎还有话说？”

王富贵表情踟蹰，被点破后搔头嘿嘿一笑，有些扭捏道。

“果然是逃不过道长法眼，不瞒道长说，近来青石镇阴邪之物感觉有点多，所以，我想让宝乐跟随道长学一些本领。”

许是怕陈安误会，王富贵特意补充道。

“当然，我不是质疑道长本事，担心道长罩不住青石镇。

只是，老话说得好，打铁还需自身硬，我就宝乐这一根独苗，让他多学点本领，遇事能自保，总是没错的。

还有还有，这个学费问题，道长您尽管开口，我王富贵绝不含糊！”

陈安看了王富贵一眼，这个大腹便便的胖中年，每一次求他都是为了独苗王宝乐，或许，这就是父爱吧。

这件事，其实算不得大事，陈安想了想，道。

“难为天下父母心，教习宝乐一些强身健体之法，自是可以的。

不过，小道认为，宝乐这个年纪，应向教书先生多学一些古经典籍、处世之道为妙，若整日与我这闲散道人待在道观，养了一个闲散性子，反而不利于宝乐成长。”

“道长您谦虚了，您不论是诛鬼本领，还是为人胸襟德行，在整个青石镇，您说第二，那没人敢排第一。

至于私塾先生这件事，我听道长您的，回去就安排，闲时我让宝乐来观里，到时就有劳陈道长了。”

“多宝乐一个二弟子，倒也算不得麻烦。”

二弟子？

怎么是二弟子，莫不是还有人先他一步拜陈道长为师，王富贵下意识问道。

“道长您这大弟子是？”

“陈小花。”

陈安摆手一指，尽头正有一只猴在呼呼大睡。

骤然间，王富贵只觉脑子发懵，一只猴子，我特……

王富贵晃神间，一道马尾倩影出现在蜀山观，腰间别了一只木匣子。

不是别人，正是那青天鉴倒把垂杨柳的柳依依。

柳依依入观朝陈安抱拳行礼。

“陈道长。”

陈安看到柳依依眉头微挑，微微颔首。

“好的，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