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英杰听了这些后很震惊。他没有想到，农民工的生存现在还是这样的无奈。他不知道王黎黎为什么要和他说起这些，但又不想再说这样的话题，就转移话题问王黎黎，你参加过高考吗？

王黎黎听夏英杰这么一提问，脑袋一下子蒙了。现在的高中毕业，哪里还有不参加高考的？现在又不是个世纪的80年代、90年代，那时候的高中毕业生，参加高考之前还必须参加预考，只有预考入围了的，才能拿到参加高考的资格，才能领到准考证。拿到高考准考证后，才有资格参加高考。否则，你就是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也进入不了万人同抢独木桥的游戏中去。

只是自己参加的高考，可不是一般的高考。虽然考场一样，试卷一样，监考一样，时间也一样，但自己是真正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参加的高考！她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仿佛要做斗争一般，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开口。

顿了顿，她拿起酒杯漫漫品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说道，姐那个时候，如同魔鬼身，那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叛逆女孩啊！认为当时的高考，是一种过于求全的考试办法，不利于全面发扬学生的个性特长，不利于对拔尖人才的选拔，就想以一己之力硬碰高考，改变高考的现状。结果是，螳臂当车，沦为“泯然众人矣”，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啊？！没有看出来，黎黎姐，你还是一个巾帼喷青英雄啊。那你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碰撞了一下哪一些硬伤？夏英杰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问道。

嘻嘻，正是因为我的举动没法做到惊天动地，所以才成了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啊。现在想想当初的自己，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碰硬，那种舍我其谁的自以为是，虽然也没有后悔，但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天真幼稚，有些愚昧搞笑，有种拿个鸡蛋砸石头、架把弹弓打飞机、捡根竹竿就捅天的鲁莽。

不过，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哪怕错了也是一种经历，一种财富，一种青春。而且有的方面，比如写作，不论多么艰难，我也会走下去的。当然，走下去的前提是，自己不仅能够养活自己，还要有走下去的经济保障。因为生活中的所有选择，都是基于经济实力的选择，脱离经济实力的选择，都是梦之选、梦之想而已，是没有保障的选择。

那黎黎姐，那你，能不能和我讲讲，你当时参加的高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夏英杰和王黎黎又倒了一杯酒，并且还夹了不少菜放在她的碗里，然后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唉，高考的事，自从高考之后，我还从来没有和人说道过。也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和你说道说道，也算是把这个事情，彻彻底底的放飞了。

那时的我，从初中到高中，都是我们县一中整个年级的前三，说是学霸也不夸张。高二分科后，我鬼迷了心窍，突然爱了。课看，下课看，成了我的全部生活，我的全部生活成了。

我开始尝试着写。第一篇写好后，我送给语文老师修改。语文老师觉得我写得还不错，就让我寄到报社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被采用。没有想到的是，报社竟然发表了我的那篇，而且还写了一段评论。

这让我极度膨胀，以为自己就是鲁迅转世，就是雨果投胎，不专门去写，实在是枉为一生，对不起天，对不起地，更是对不起自己的天赋！从此，写就成了我的主业，听课成了我的副业。

坐在教室里，别人认真听课记笔记，我却满脑子里的构思故事情节，酝酿矛盾冲突。我最多的时候，一天写了一万字。到高考前，我累计写下了100多万字自以为是的，根本没有一点心思去摸高考的书籍，做高考的题目。

为了引起社会的高度重视，像那些名人一样出名和写作，在高考过程中，我故意违规，用黑色和蓝色双色笔答题，在各科试卷的空白处，累计写下了8000多字的不满与“控诉”，陈述高考蔽端，抨击应试教育。同时，还故意把我惟一发表的那篇的笔名，也写在密封线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让有关部门下来调查，只要我语文好，作文写得好，就可以直接进入大学中文系读书，并且刊发我那写下的100多万字的。

你这么做，有用吗？发表了没有？夏英杰轻轻的问。

没有。就好像捡了一个石头，丢在了海里一样，连水花都没有看见。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出来打工了。

打了不到半年的工，父母收了别人20万元的彩礼，连面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相亲和恋爱了，就在春节前把我嫁了出去，就像卖家里的一条椅子一张凳子一样。

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要读书，到处都需要钱。我不能给家里创造财富，嫁出去换一笔彩礼，也算是我对家里做的一点点贡献吧！出身不由己，命里已注定，小选可做主，大选顺天意。

我嫁的男人在福建打工，每年都是春节才回家。春节前结婚，第二年农历9月就生了一个女儿，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儿子满周岁后，我把他们交给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带，自己也出来打工了。

我始终认为，哪怕就是一个农村妇女，你想要有独立的人格和主权，就必须要有独立的经济和自主的财权。这就是我出来打工的根本原因。

我出来的第一年，先是在沿海我男人打工的那个地方，找了一个多月的工，都不适合我，后来就跑到这里来了，进了这家电子厂，一打就打到现在。

好，我的故事说完了，现在轮到你说了。

说完，王黎黎拿起酒杯碰了一下夏英杰的酒杯，一口喝掉了杯中剩下的酒，水汪汪地看着夏英杰。

我？我的故事太单薄了。去年高考没有本科线，我老爸说读专科没什么用，不如出来打工赚钱，就来珠三角了。在我老爸打工的那个镇，打了半年多的工，觉得太没意思，就跑了过来了，就成了你的徒弟了。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完了？

你想听复杂的故事？那我重新编一个？

你就没想过复读？没想过再考大学？

想啊，现在特别的想啊。但我袋子里没有钱，想又有什么用？不交够钱，哪个学校会给你进去白读？哪个学校不是大门一开，想读没钱不进来的？

还有复读的生活费用，谁和你出？即使考了大学，没有钱又怎么读？国家说，不允许一个大学生因贫困失学，这的确是一条很好的保障措施。有社会捐款，有助学金，有教育贷款，但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特别是有的贷款，一旦沾，就被套牢，阴影一生。

所以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打工赚钱。等我赚够了复读和读大学的钱后，就去脱产复读考大学，安安心心地读大学。

你女朋友呢？

她考得很好，被一所有名的985师范大学录取。大概了三个来月的大学，她就删掉了我和她之间，所有联系的方式。从此失联，好像突然蒸发了的一样。她的意思我懂。夏英杰两手一摊，毫无表情地说道。

这么说，你还真有可能还是一个黄花郎？

如假包换，信誉担保！

换你的头！鬼才知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黄花郎？！

鬼不知道，但你可以检查啊？！你反正有的是经验。

我检查你，我检查你的头啊！

对呀，就是要你检查我的头啊！不检查头，你那么晓得我是不是黄花郎？

夏英杰把嘴伸到王黎黎的耳边，小声地说，不过，检查的不是大头，是这个小头。

你还说你是黄花郎，世界有你这样的黄花郎吗？！

夏英杰就势把王黎黎抱在了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