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吃得差不多了，她便一手端一盘出去了。

众人都看着她，她只觉得脸上辣辣的，害羞个什么劲啊，不就是几个酒鬼么。

她赶忙放下了那手中的盘子，然后又跑人了。

“这丫头，半夜还跑出来玩？也不怕家里那母老虎追出来打一顿？”

“干你什么事？你奶奶！”

小青回头骂了一句，她性子也不是很冲，但就是很想骂一下这些臭男人，告诉他们自己不是好惹的。

“哎哟，惹不起惹不起了。来来来，咱们吃酒。”

几人糊里糊涂的又喝了几杯酒，那美酒倒在杯子里可是好喝得很。就仿似这酒杯里有美女的影子，脑子里暂时没了家里那臭婆娘的啰嗦。

代程明喝醉了，一倒头就不省人事了。

几个村民哈哈大笑，直笑着说夫子不够意思。

学堂里继续热闹着，小青偷偷地溜了回家。黑暗笼罩着大地，她也是循着记忆才回到家的。

路边苇草丛生，各类的鬼针草不时会沾到她衣裳上，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喵”

一声猫叫可把她吓得精神抖擞了，暗处小猫那幽绿的眼睛看得她全身发毛，太恐怖了，她加快了脚步，嘴里还骂着刚刚那只猫。

“呸呸呸，一只死猫你瞎叫什么！”

她边走边骂着，似乎这样才可以让自己心里不那么害怕。

前面不远处便是她的家了，她先是偷偷地靠近了那墙角，然后再仔细听听有没有其他的动静，还好还好，娘也不知道有没有发飙。

她畏畏缩缩的伸手去掏那门槛，突然“嘭”的一声，她一个踉跄便摔了进去。

“可舍得回来了？”

她抬头，只见自家娘亲在翘手看自己，嘴上是那讥讽的笑容，小青下意识的把这一面给忽视掉。

阿娘这略带嘲讽的模样总是能轻易的刺痛她的心，或许阿娘永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问你呢？哪里死去了？再不回来，明儿我就去那棺材铺给你订棺材去了。”小青她娘亲开口道。

伴随着那清冷的夜风，小青只觉得全身都冷了个遍，这就是她的娘亲，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她都忍不住要讥讽自己一番，这等污言秽语也是不要命的往自己身上扔。

她咬牙，不哭，她要站起来。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没死成，你开心了么？”小青冷笑道。

“死丫头！我供你吃喝，你就是这般回应我的？可真是个白眼狼，和你那老不死的爹一样没出息！”

一提到自己的爹，小青心里更是难受了。

她爹年纪很大了才娶的一女子，而这女子也是家境贫寒吃不上饭了家里人才愿意把她嫁过来的。这女子，自然就是小青的娘了，虽然不是貌美如花，但是有手有脚，能给这老汉生几个娃娃也就行了。

但是小青娘亲一直觉得这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把对娘家的怨恨都撒到了小青他们身上，仔细想想，娘亲其实也是蛮可怜的……

见小青还是那副倔强的样子，小青娘亲心里怄了一口气，怒道：“今天又去哪里了？你想要饿死你那老不死的爹么？”

“天天是死，少说一个死字，你能立刻死掉么？”小青也毫不客气的说道。

“死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青娘亲顺手拿起一旁的扫帚就要往小青身上打，小青早就学会闪躲了，她几步便跑进了那间低矮的木屋里。

小青娘亲自然也是追了进来，小青一看不好，她便立刻躲到了她那年迈的阿爹身后。

“怎么又打娃了。”老汉叹道。

小青娘亲不屑的看了这个老男人一眼，冷笑道：“我打谁，关你这老不死的屁事？”

“她娘，可行行好吧，这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你打她能解决什么事？”老汉又说道。

“你让开，今日我不把她打掉一层皮，这算是我认输！”

小青娘亲说了狠话，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凶神恶煞的，在这低矮的房间里张牙舞爪，尤其像是那地狱里的恶魔。

小青有了这个爹暂时还可以躲一会，若是她娘再不客气点，自己可真就无处可躲了。

“丽娘，别闹了！去隔屋看看，是不是福贵醒了？”

“福贵福贵，就是因为有了你这个老不死的爹才一辈子也富贵不起来的！”

小青的阿娘叫做丽娘，这柳叶屯的人都是这么称呼她的。虽然听起来挺好听的，但是她的名声也就一般般吧。

毕竟，都是农家出生的娃儿，哪里有什么新奇的？

老汉被丽娘这么一说，心里虽然也是很难过，但也只得忍了，谁让他不中用呢？

人家为他生儿育女的，他早就该偷偷地乐了。这若是再苛责人家，那就说不下去了。

“都是你这老不死的惯着她，你可知道她今日跟人家乱跑了？若是不打断她的腿，我看她日后是不会长记性的。”

丽娘一开口便像是河东狮吼，小青也有些恐惧了。因为她不够娘亲利害，吃喝还是要在这个破败的家里。

她不能反抗太厉害，不然自己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了。

想过一万次的要离开这个让人生不如死的鬼地方，但是她一点方向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内心的恐惧让她只得苟且偷生，她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生活在一个父慈子孝、夫妻相敬如宾的家里呀，那样子一定很幸福。可是……生活总是喜欢给人泼冷水，去他妈的幻想，她什么也没有，就像是一条寄生虫，在这肮脏的泥沟里放弃了尊严，苟且偷生！

丽娘供她饭吃就像是做了天底下最伟大的事情一样，可是小青却吃得很屈辱，她觉得自己一点儿的尊严也没有，那种低声下气让她苦不堪言。

她在这里活着，还不如那猪圈里养着的猪呢！起码，丽娘喂猪的时候还会对猪笑，而对自己则是恶语相向。

活着，还不如一头猪幸福呢！

内心数不尽的忧愁瞬间化为一股怒意，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忍受这些？

一时间，鼻子一酸，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掉，她不要哭，哭了就是示弱，这是很丢脸的事情。

不哭，一定不可以哭。

等到眼泪差不多止住了，她又想到了丽娘那讥讽的笑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究竟又做错了什么？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那就不要在我有了心跳的时候嫌弃我好么？

内心的孤傲也会崩溃成一滩血水，它来势汹汹，似乎要带着内心所有的委屈一起流出来。

小青抑制不住自己，她用力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本以为自己这般已经够狼狈呢，没曾想丽娘还要继续讽刺她。

“哭什么？说错你了？你还不如那山沟里的蚂蝗呢！就会赖吃，有本事吃人去啊。”丽娘不屑的说道，那张蜡黄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出一点点的雀斑。

小青再也受不住了，她一把推开了自己的阿爹，然后又摔门而去了。

“哎哟！还来气了？有本事，你今晚，不，是你以后都不要回来，省得看着你心烦！”丽娘继续吼道。

被推倒在地的老汉艰难的爬了起来，他叹了口气，终究是说不出什么来。

丽娘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这低矮的房里都是她的骂声，老汉只觉得自己耳边“嗡嗡嗡”的响着，且先拿起那烟筒吧，抽上那么几口，或许会好点儿。

娶一个泼妇回来，他还不如孤身一人呢！

唉，可惜没了回头路了。自己耽误人家，也误了这些孩子的前程了。

说到底，都是罪孽啊！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啊！

小青一路跑了出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松了，再也不想忍受那些无止境的争吵和责骂了。

天底下，一定还有幸福的东西可以追寻的。

对于那些人，他们待她不好，是他们的错，而自己呢，自己要好好保护自己，这才会亏不是么？

夜路无人，四处静悄悄的，偶尔还能听见那草丛中的蟋蟀在歌唱，“啾啾啾”的声音有些烦人。

“吵死了！”小青不满的说了一句。

“啾啾啾。”

蟋蟀也才不理她，无聊的人类，我唱歌与你何干？

小青觉得烦了，又随处走走，这柳叶屯家家户户似乎都关门了，偶尔听见几声说话声，不过听得不是很真切。

晚归的人踏着月光，也是匆匆地往家里赶去了。

小青装作很自然的在散步，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前边儿便是那竹林了，再绕过那竹林便是学堂，她猫着身子躲在竹林后，只见那学堂里早就没人了，这会儿，大家也散了。

最后，她看到三婆走出来，然后又将那门合上了。

小青想着自己要不要进去找夫子呢？这个夫子还是很和善的呢！不得不说，她心动了。

于是乎，她轻轻地跑了过去。三婆也早就走远了，她也放心的推开了门。

其实，她也想好了。若是夫子问她来做什么，她便说来寻三婆。这样子，别人也不好怀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