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你你老不死的也帮着她说话？你们两个，真是好啊！”

丽娘手指微微颤抖着，她不敢相信，如今，他们都不听自己说话了。

威严受到了挑战，丽娘心里是气愤又不甘心，自己才是这家里唯一一个说话有份量的人，怎么可以让他们凌驾于自己之上呢？

小青却好像不愿意放过这个可以打压娘亲的机会，她瞪大了眼睛，又对眼前这个微胖的女人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说他？当初也是你要嫁的，你若是不欢喜，大可以不嫁啊，有本事，你别拿我们出气，你回你娘家说去啊！”

老汉：“好了，别说了，都是我的错咯！”

老汉哀叹了一声，那重深深的自责刺痛了小青的心。这些年，他心里大概也是藏了不少的委屈吧！

丽娘没有想到女儿会这般说自己，她猛然一个巴掌过去。

只听见那清脆无比的响声，小青只觉得耳边“嗡”的响了一下，整张脸都是火辣辣的疼，她没站稳便一个踉跄的摔在了地上。

心里的怨恨更加重了，她紧紧地咬着唇，地上的碎石擦伤了手，不过她也没觉得有心里那般痛。

丽娘只觉得出气了不少，敢挑衅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爹，小青的心更冷了。

“懦夫！”小青淬了一口口水，然后又头也不回的往学堂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丽娘：“死丫头，去哪里！还不快跟我回家去喂猪！”

小青只觉得好生讽刺，感情，她是比那只猪还不如？

这些伤痛，她永远不会忘记！

“我没有家，我的家人，早就死光了！”小青冷冷的说了一句，那背影甚是孤单落寞。

那老汉捡起了地上的一块大石头，然后毫不犹豫的往小青身上扔过去，小青只觉得自己身子骨上一阵疼痛，那是一种比用几百根银针扎在肉身上还要厉害的痛。

她有些不敢相信，又呆呆的看着那个平日里一声不吭假沉默的老爹。

“白眼狼！”老汉淬了一口水，那语气中尽是嫌恶。

小青总觉得自己心，被人拿来放在砧板上一刀一刀的划开，那种痛苦，大概是不言而喻的吧。

自己以为，这辈子最可以信任的人是他，可没曾想，原来最恶毒的人，才是他！

丽娘打骂自己他不但没有制止，反而只是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来劝解一下，但是后果是什么？后果是丽娘对自己的责骂加重了，她还天真的以为他是要爱惜自己的，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在这个破败的家里，最恶毒的人，原来是他！

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欺骗了所有人！小青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果然还真是绝配，这就是生她养她的爹娘？

呵呵，真是讽刺得很哪！

心里一阵一阵的恶寒袭来，她捂着那疼痛的伤口，突然觉得自己活着比一条狗还不如呢！

丽娘似乎也没有想到这老汉出手会如此的重，她哑然，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青站了起来，她捡起了那块石头，但是她没有扔回去，因为……这条命，毕竟还是这两个人给她的。

但是从今往后，自己同他们再无瓜葛！

她往那密林走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反正不要回那个家就是了，看到这两个她最亲的人，自己只有冷笑。

就算是岁月过去了，心里还是会有伤疤。她不会感激的，一定不会。

这块石头，去他妈的！

小青走远了，直至那背影消失了。丽娘最后也没敢叫住她，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她突然发现这身旁的老汉好陌生啊，这陌生的眼神，以及所有的一切，她有些害怕了。

没有理会他，丽娘赶紧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老汉望着小青离去的方向，最后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这种疼痛让他鼻涕都流了。

“真不是个人！”

他又再扇了自己一巴掌，直到这两边的脸都“均匀”了，他才起身来，他迈着那沉重的步子，然后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去了。

“有家没家，都一样是个没出头之日的活着。”他低声念叨着，像是在诉说着这世道的艰难。

那消瘦的背影，像是一棵枯草，没有什么生气。

然而，这一切，代程明并不知道，他还在潘安家里吃着早饭。

昨儿夜里他瞧见了潘安家里亮着光，他便上前去了，没曾想他还真在里边呢！

代程明便同他一起彻夜长谈了，说了很多很多，两人最后聊到了天明也才罢休。

现在，他是睡意全无，听着那公鸡打鸣的声音，心里甚是欢喜。

好不悠闲的农家生活啊，这慢节奏，这怡人的情调，怎么放松怎么来。

于是乎，他俩便一起吃上了盐粒拌白粥，虽然清汤寡水的，可图的就是一个“喜”字，人心里欢喜了，看什么都是乐呵呵的。

“吱牙”一声，代程明向门外望去，这不是昨天傍晚见到的那个小子么？

“山鬼？起来了？”潘安热络的问了一句。

山鬼只是点点头，又合上了门离开了。

代程明若是不知道山鬼性子冷淡，他怕是要说人家不近人情了。

其实，人家昨夜里还送他蘑菇了，他是不该对人家有偏见的呢。

“程明，你说你家那姑娘去了哪里呢？”潘安又问道。

“不知道！”

不提还好，一提到他的小女儿，他便觉得生气。

她以前从来不同自己闹脾气的，那乖巧的模样可是让他捧在手心里疼的。怎么来了一次岭南，整个人就变得暴躁起来了呢？

代程明有些激动，潘安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不去找找她那可是不行的，你要明白，女儿也是自己的骨肉啊，这亲人间哪里有这么多的嫌隙呢。”潘安又安慰道。

“可是潘叔，我还真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外边医馆也不知道她在不在，我那个女儿可不傻啊。”

“她是不傻啊，可是万一她回不去医馆呢？这说明她遇到了危险，你这个做爹的真的是……唉！”潘安叹了口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代程明有些尴尬，他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自己就是不想去面对这个事实，失去了暮雨他已经是心痛到滴血了，再要是这小女儿出了什么事，这可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慕容氏为自己诞下了一儿一女，这秦氏又为自己诞下了一个女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可让他怎么办咯！这不是摆明了要折磨他嘛！

自己原本幸福的家庭啊，却要因为那皇帝的一道圣旨说毁了就毁了，现如今他还真是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了。真是可笑啊，可笑啊！

那种孤独终老的感觉，他是不想体会的。

潘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过于悲伤，或许一切都还有转机的。要往好的方面看不是？”

代程明苦笑，道：“但愿吧！”

潘安：“什么但愿？丧什么气？振作起来，尚书大人？”

代程明心里一愣，来岭南以后，经历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好久没人唤自己一声尚书大人了呢。

这落差啊，又让他内心再次惆怅起来了。

一碗粥啊，清得让人难以下咽。没了些配菜，一切都显得那么空白。

几粒盐，搅和一下倒也还能吃，但要同那些山珍海味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啊，该要怎么办。是一辈子都在这柳叶屯做一个夫子么？孩童们终究会长大，到时候他也是白发苍苍了。可是内心还有那么一丝的不甘，他还想要挣扎，就是挣扎！

潘安：“程明啊，你可有想过跟人学着做生意？或许做生意的更有出路些。”

代程明果断摇摇头，道：“士农工商，商地位最低，我又岂能沦落到要成为一介商人？”

潘安：“现如今，宰相不是大力推行重商么？你何不顺势而为，捞他一笔钱回来养老再说呢？”

代程明：“这……这谈何容易啊？我来这里一穷二白，连这粮食都要靠衙门发给我，我再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来。”

潘安：“没试过，你又怎么知道不可行呢？昨儿我陪县太爷去喝酒的时候就听到了他们在谈一个船商，现在岭南到京都最快的法子也是八百里加急，可是你想啊，这水路或许还会更快呢！若是有一支船队可以像镖局一样在海上运送货物，那样不就更方便了么？”

代程明皱了皱眉，说得有道理，不过问题又来了！

“万一这船翻了呢？海上风险大，这风一吹，不要说保住货物，就是保住小命也难啊！”

“所以啊，这目前还是一个未被用得上的商机。不过一旦用起来了，这前途也是无可限量的。”潘安又道。

“那县太爷真要在这岭南海上发展海商？”

“看样子是，不过他和你一样，也是疑虑重重，看着可能性不大。若是有一个人愿意挺身而出，这县太爷或许还会给些支持的。”潘安又道。

代程明长舒了一口气，他用觉得自己这一生好像不能过得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