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拥有修仙者的天资，但最终并未入道，反而成了魇魂……我现在要将你以魂魄的姿态抽离出来，让桂小姐苏醒，但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空气先是陷入寂静，只有风在哗啦作响，半晌后，那声音答道：

“……阁下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我原本打算让这只魇魂暂时附到我随身带着的玉佩上，但转念想到这玉佩是师尊送的，玉体灵力仙气充沛，怕魇魂还没来得及融入，就会在触及玉体的一瞬魂飞魄散……

我想起昨日买的一堆小玩意里，还有个雕刻成锦鲤模样的桐木吊坠，于是便把它取了出来，告知魇魂一会儿附到这上面来，对方应了。

接下来，我便催动阵法，屋内霎时白光大作，床榻上桂小姐的身躯猛地一震，显出古怪僵硬的姿势来，不知是桂千蕊还是魇魂，有谁强忍痛苦的呢喃声不断传入我的耳中。

慢慢地，随着阵法符文的生效，桂小姐又慢慢恢复了自然柔和的躺姿，与之相应的是我缠挂在手腕上的吊坠变重了一些，被染成橘红的锦鲤明明一如往常，却像是有了某种生命似的，散发出奇妙的气息。

我知道分魂阵已经成功，魇魂已经附到了吊坠上，便停下了阵法，往床前一凑，去看桂千蕊的状态。

桂千蕊的脸色红润了些，但身形依然有些消瘦。想必在桂家人的照顾下，她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念及此，我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桂家老爷得知小姐获救，看待我的目光跟看菩萨一样，千恩万谢地就要跪下来谢我，我懒都拦不住。

在桂家老爷抹着眼泪跟我反复强调自己有多宝贝这个女儿，又有多感激我时，我清清楚楚听见手腕上那只小锦鲤发出了一声冷笑。

幸好只有我能听见。

桂家还想留我下来吃晚饭，我只说自己还有要事在身，领了酬金便马不停蹄离开了。

回到仙晏台，我便开始跟小锦鲤聊天。

“现在安全了，你可以跟我讲讲关于你的事么？”

“这个是仙晏台最高等的房间……你不是普通仙门子弟吧？”

小锦鲤嘀嘀咕咕，以问题回答问题。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

“嗯，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骗你。”

于是我就告诉他了。

“我是岁阳宗白长老座下的弟子，白茗。”

小锦鲤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木雕不会有表情，但我好像看见了对方睁大眼睛惊讶的模样。

“居然是岁阳宗……等等，你说白长老，是我想的那个白长老吗？！”

“你虽然不是仙门中人，但似乎很了解这些事嘛。”

我有样学样，同样以问题回答问题，对方果然顺着我的话说下去了。

“嗯……因为我母亲在发现我有这方面的资质后，曾想方设法给我寻来了老师和书籍，指望我日后可以拜入哪个宗门。”

“那你母亲……”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心里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

果然，小锦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淡声道：

“死了。”

“被那些猪狗不如的桂家人害死了。”

随后，在小锦鲤的讲述中，我慢慢理清了一些事。

小锦鲤是桂家老爷的私生子，随母姓，名唤苏缨。

桂家老爷当初欺骗苏母，不仅没有给其名分，还抛弃了已怀有身孕的苏母，独自回了桐州。

苏缨在九岁时被桂家人找到，桂家人当时不顾苏母的反对，打伤苏母后强行夺走了苏缨，将一路哭闹不止的苏缨带回了桐州桂府。

寻回苏缨是桂家祖父祖母的意思，桂老爷本人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桂老爷在当年抛妻弃子回桐州后，很快与一大户人家的小姐成亲，婚后生活甜蜜如意，很快便喜得千金，苏氏母子对他来说不过是过往的一段风流债，他眼里哪容得下苏缨？

苏缨虽被获准去私塾，但无人相信他有修道的天资，权当是九岁小孩胡言乱语。桂千蕊觉得苏缨不过是一个从穷乡僻壤来的攀富贵的私生子，对他也并不待见，常常冷言冷语。

不甘受限于此的苏缨开始自发学习，但因缺乏引导，不小心走火入魔，险些因此毙命。

“从此以后，桂府人全都觉得我是个失了心智的疯子，而那个老头，更是专门找了人来，说要降妖除魔……”

苏缨的声线天生阴婉，说到“降妖除魔”四个字时，恨意与杀意在咬牙切齿的语隙渗出来，激得我浑身一哆嗦。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

“没错，当时正巧有个因杀孽太重被驱出师门的散修云游至此，那老头便重金求他，求他亲手杀掉我这个孽障。”

苏缨冷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虽然知道魇魂往往都怀有怨念，但我确实没想到小锦鲤居然就是因桂老爷而死，难怪他执意报复。

平心而论，若换做我，没准行事会更偏激。

“对了，既然是自学成才，可以问问小锦鲤你生前的修为到了哪一境界不？”

“小锦鲤是……在喊我？”苏缨困惑地嘟囔了一声，然后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这也能忘吗？”

我不可思议地回问。

“嗯，因为我喝了半碗孟婆汤。”

“…………”

虽然不知道苏缨是在随口胡扯还是确有其事，但我也不打算多问。

这之后我就吃吃糕点，跟苏缨聊聊天，睡个午觉醒来，打算出门逛街。

谁成想，我还没推开门，就在门外听见了侍者兴奋到颤抖的声音。

“公子，就是这间。哎呀，我们桐州这几日可真是频繁遇到贵客……”

嗯？这侍者居然敢带人找我的房间，活腻歪了？

我正欲发作，就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行了，下去吧，知道人好好的就行。”

我不再犹豫，直接推开了房门，然后对着那有些错愕的少年，仰头露出灿烂的笑脸。

“师弟！你怎么这么快就来找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