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在不大的庭院中响起，很是清越动听。

随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跟读道：“弟子规，圣人训。。。娘亲，雀儿都会背了”

“我们雀儿真聪明。”说完，女子赞赏地亲了下怀中女娃的额角，疼爱地轻抚着她的双丫髻。

女娃冰雪可爱，很是乖巧地坐在女子膝上，满眼都是笑意。

。。。。

没想到，苏云雀濒死之前，脑中能回想到的美好场景，竟是20多年前的那个小庭院，她阿娘教她念弟子规的时候。

她阿娘是个多么好的女子，满腹诗书，从也不因为她只是个女儿身，就轻一分疼爱，就放松一分对她的教育。

只是可惜了，那样一个好女子，却因为嫁了“豺狼”，最终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

不能怪她称自己的渣爹叫“豺狼”，她只恨不得咬他块肉。渣爹自以为她年幼懵懂无知，可是她却是恰好看到了，四岁时发生的那一幕，牢牢地记住了一辈子——

苏凯，晋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她的渣爹。

可是，在外人看来威风凛凛的“大英雄”的爹，在凯旋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料理了自己的糟糠之妻，自己孩子的母亲。

如同杀敌一般利落果断，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刺死了疼她如命的娘亲。而这一切，不过是渣爹为了给当朝的长公主，腾出他的正妻之位，多么可笑。

而那殷红蜿蜒的血，阿娘握着爹爹刺入她腹部的剑，朝床底下的她轻轻摇头的场面，让她做了一辈子的噩梦。可能她就是从那以后，忘记了疼痛是什么感觉。

......

这些幼年往事，她也从没隐瞒过她的辰郎，甚至如同她自己的整个人一样，从头到尾，完完全全信任的交给了他。

可是现在，她讽刺的一笑，嘴里的血沫，差点飞出来。

她的辰郎，以她最害怕的恶梦回报给了她。

见靠在墙壁上的女子还在笑，一身罗布蓝衣的男子皱眉: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当然，他绝对不是心疼她痛不痛，只是她这样的笑，更让他心生一股说不得的烦躁。想着他手下持剑更是用力刺去。

云雀是真的没想到，最终她还是步了娘亲的后尘，多么讽刺。。。

插入腹部的长剑，被他无情的推入，剑锋深入皮肉，她却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到冰冷。

汩汩流淌的血液，溅湿了她的青萝长裙，脏了她的白面绣鞋，更带走了她身体的温度。。。

终还是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不甘，两行泪珠溅落在地。原来，当年娘亲是这种感觉。

“辰郎，竟是这么恨我吗？”苏云雀终还是问出了口。

十年的相濡以沫的夫妻，虽然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但当初，也曾携手共看锦绣山河，夜色草原忘情驰骋，共赏夜色泛泛星空，并许下白头的承诺过的。

陆辰眼色晦暗不明，“阿雀，别怪我，要怪只能怪命运。。。接下去的路，你不适合和我一起走下去。”

“对啊，这怎么能怪辰郎，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怪你那贱人娘亲给你的出生。”一女子紫裙翩纤，从角落阴影出走出来，满头玉环金叶，额间点缀妖娆的丹砂红莲，雍容华贵中却又带着一股妖媚。

“呵。。”苏云雀再次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越笑却越夸张，双肩抖动，血沫再也控制不住，大口大口的喷吐出来。

竟然是这样的吗？突然，她就都明白了。

云雀没有再看那个紫衣女子一眼，只是紧紧盯着陆辰的双眼，低低的带着一点歇斯底里，问道：“怎么？是那老皇帝已经快不行了吗？娶了她，你离那个位置，会更近吗？其实也不是爱她吧？”

陆辰嗫嚅着双唇，与她依然明亮的双眼对视，却是一个字都说出不来。

紫衣女子，看她竟然还是如以往一样无视自己，尖声叫道：“苏云雀，你算什么东西，我讨厌死你这副故作清高的姿态了，从以前我就在想，为什么要有你这么个碍事的东西在。现在好了，你终于要死了。”

云雀听闻她扭曲的想法，却也不在意，嘲讽道“苏云华，我的好妹妹，你跟你娘真的都一模一样，就这么喜欢有妇之夫吗？你娘要跟我娘抢，你也要跟我抢？是不是只要是我用过的，你都觉得香？哈哈哈！”

苏云华听她这么说，气愤得那张娇媚的脸都扭曲了，不管不顾地朝靠着墙的她走去。

见“好妹妹”气势汹汹的来，她反而猛的用力，身子前倾，贴近苏云华的脸，完全不顾陆辰还手拿着扎进她身体的剑。

剑锋再次深入血肉，她一字一顿的说：“已经。。用了十年了，你若想要，跟我说一声就好，又何必藏藏掖掖的。到底还是个太过阴暗的性子。”

苏云华被她的动作一吓，又听闻讽她性子阴暗的话语，顿时情绪再次失去控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捅向了她的心窝。

面前那个扭曲的白皙脸庞，不断溅上她滚烫的心窝鲜血，飞扬的乱发，歇斯底里的恶毒的诅咒，她都无法再在意了。。。

她的意识已经模模糊糊，内心叹了一口气，竟然再没有先开始的那股不甘和怨气了。这样的一副淡泊的性子，也是随了娘亲，竟是连恨人也恨不起来，真是没用！只觉得内心空洞得慌。

十年相濡以沫终成空，知晓了背叛和这扭曲的一切，却还依旧一副冷漠的态度，真正是又像刚成婚时，辰郎说她的那般——“阿雀，真真是个冷心人。”

是啊，冷心人。但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呢？

......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

“雀儿，长大后一定要做个孝顺父母的好孩子”，

“雀儿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为了保护我们，去打仗了。等打败坏人就会回来我们身边”

眼角再次滑过一颗泪，可是这空洞的心中明明还剩下了点什么。最后一丝喃喃出口，“阿娘，雀儿好想你。”

.......

这半生如梦，要是她重来一次，如果她可以重来一次。。。。好想再见到。。。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