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轩自然知道，当年的沈君几度出山又几度音信无踪，对于饶思远、樊相平和赵茵来说来说，当然是不够珍惜师徒之情。

可赵茵的目光中，分明透出了另外一重意味。

沈长轩不由得轻轻一叹。

这时赵茵反而嘴角上翘，莞尔一笑：

“孽龙之事已了，该说你的事了。”

沈长轩点头，但见大洋浩渺，波澜起伏，便将心中的感慨一扫而空，道：

“我助你一臂之力，你不招待我？”

赵茵便道：

“那我就请你到长干山喝茶。”

沈长轩道：

“甚好。”

片刻之后，二人便于长干山半山腰的房间对坐饮茶，赵茵说道：

“你要去长京城？据我所知，皇帝对你有些意见，若你入京，恐怕不利。况你身处长京城内，受绝地天通影响，实力只怕要折损不少。”

沈长轩便道：

“这正是我向你寻求意见的缘故。”

赵茵笑道：

“你入长京城前，先同相平取得联系，他会为你安排下榻之处。长京城中虽然遍布公门中人，但你毕竟天地气运加身，即便是皇帝自己也无法测算到你的位置，掌握你的情况。你只消不以真实面目示人，或者不亲自在皇帝面前现身，都不会让皇帝察觉。”

沈长轩颔首：

“这个道理我自然知道，樊相平，我亦能去联系。”

赵茵抬眉：

“那你为何还要向我征求意见？”

沈长轩便正色道：

“此法不妥之处在于，皇帝虽然不能占卜到我在何处，但他只需监视樊相平，甚至连监视都不需要，只需命人定时用占卜术测算樊相平在和哪些人交往，一旦此人遭到占卜反噬，可以立即推断樊相平在同我接触。

“当然，这前提是皇帝意料到我会前往长京城，还对我保持着足够的重视。”

他说到这里，眸光闪动，若有所思。

赵茵淡淡一笑：

“皇帝对你的重视程度，恐怕还在唐渊海之上，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是我疏忽了。”

说到这里，她眼眸一转，然后用法门将茶杯呈到嘴前，一口饮下，然后悠然说道：

“我还忽略了一件事，你入京城，是要弄清楚太初的变化，除此之外还想知晓皇帝的状态，既然如此，不和皇帝打交道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你原本的打算，并不是悄悄潜入长京，不为皇帝察觉。

“相反，你要大张旗鼓，光明正大进入长京城。

“这样的话，皇帝即便对你动手，下手前也要掂量掂量这么做的影响。”

沈长轩含笑说道：

“不错，正有此意。”

赵茵若有所思，说道：

“所以你找我，是想让我配合你，造声势？”

沈长轩道：

“我所认识的人，能为我造势的，只有你们师兄妹三人。他们两个是大道学宫的高层，我不想皇帝认为我和大道学宫关系匪浅，所以我找到了你。”

赵茵颔首，然后道：

“我自然可助你一臂之力，但请给我三天时间。”

沈长轩点头：

“可……多谢。”

赵茵莞尔，摆手道：

“别说谢不谢的。对了，十五年前你因我们三师兄妹的过往陷入迷茫，当时我助你拿到开启归去来境的关键，但那之后，你未再同我提起过归去来境。

“你是已然回去了，还是尚未归去？”

沈长轩闻言垂下眼睑，目光重新落在杯中之茶，片刻之后，方道：

“我没有利用归去来境回到百年前的过往，看你们三师兄妹和沈君的故事。不过，在此之前，我心里有了个想法，多半八九不离十。既然心中所疑惑的有了答案，我暂时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说到这里，便简略地将自己对于沈君的猜想说了出来。

赵茵闻言陷入沉默中，许久后方徐徐吐口气，道：

“所以，你真的是他，他真的是你？”

“应是如此。”沈长轩道。

赵茵再次默然，仔细思索沈长轩所说，越想越有道理，看向沈长轩的目光中各种情感交织，一时之间久久不言。

沈长轩既然明白她对沈君的感情，亦能理解她此刻的缄默，于是默默地饮茶，没有出言打断她。

过了一阵之后，赵茵方轻轻一叹，脸上恢复浅浅的笑意，说道：

“老实说，你的这个想法，我也曾考虑过，只不过我没有进入过归去来境，不知道利用它回到过去是怎样的体验，所以拿不准。

“若你真的是他，尽管时间顺序上有些差池，总算和我们的猜测无太大差别……”

说到这里，她凝视沈长轩，呼吸稍稍有些急促，再次启齿，想说一声“老师”，又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沈长轩将她的神情收在眼中，淡淡一笑，道：

“你仍像之前那般待我，称为沈先生即可，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补充道，

“至于什么时候利用归去来境回归过去，就等我长京城之行的结果了。

“应该不需等太久。”

赵茵颔首，道：

“好……”

说着，她饮茶，片刻后，说道，

“你入京之事，且静待我联络四方友人，好生好生给你策划策划。”

沈长轩笑：

“多谢。”

……

大江之中，即便在冬日依旧不结冰的江水忽然变得汹涌，卷起千层浪涛，朝江心的行船拍了过去。

船上的船员见状不由得面色惨白。

“水妖，有水妖！”

有人疾呼道，声音透着深深的恐惧。

声音传到船中商户耳中，更引得一阵骚乱。

他们常年往来于大江上下游，自然知道水妖作乱意味着什么。

“我听说，每次水妖作乱，若无高人解救，无人能逃出生天……”有人嘴唇发灰，颤抖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另有人注意到浪潮之上突然出现一个负手而立的青年男子。

男子望向江中波涛，朗声说道：

“我乃荒泽水君之徒江无滔是也，尔等小妖，竟敢在江中作乱，纳命来！”

说完招手唤来一剑，从天而降，朝江中水妖发难。

剑气凛然！

“是剑仙，是剑仙！”船中商人见状不由得大喜过望，以为自己得救了。

然而下一刻，他们再次大骇。

因为他们看见，水中忽然涌起一道滔天巨浪，朝那青年男子打去，男子猝不及防之下叫浪潮打中，瞬间就没影了。

我怎么就成隐世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