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桐仪回到府中,下了马,径直往祖父裴四太爷这里而来。
裴四太爷正在写字。大幅的宣纸上,一个大大的草体“虎”字,雄踞其上。
“祖父的字是越写越有力气了!”裴桐仪跨进门,说道。
“老了,老了,不中用啦!”裴四太爷捋捋长须,笑道。
“祖父一点儿不老。即便再出任齐相,也定能胜任!”
“退下来14年了,早不想这些个事了。”裴四太爷放下笔,又问道:“近来学业如何?”
“此次书院考试,孙儿射艺和文章,都拿了第一名。只是书院里学子太少,可比之人不多,孙儿混得名次而已。”
“和习武,是极好的事!但名次不重要!你爹娘要你去搏取功名,我并不赞成。”
“孙儿也不赞成靠推荐上位。”裴酮仪道。
后生狂浪啊!没经历过事,不知世事奸险,以为靠个人努力,便有好前程。殊不知,前程只是拿来哄人的
裴四太爷虽如此想,却并不想太过泼冷水伤孙儿的心。见裴桐仪怀里抱个盒子,便指着问道:“这是何物?”
裴桐仪打开盒子,道:“孙儿正是来问祖父这个。”他从盒子里取出一支金钗。
“这样的事,你该去问你娘才是。”
裴桐仪翻过金钗,指着钗柄一隐蔽处,道:“祖父可认得这个标记?”
裴四太爷接过,定睛一看,惊道:“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果然祖父认得灵隐?”
如何不认得!14年前,贤帝即位,林皇后大典上用的首饰,便是在自己督审下,由灵隐大师做的。灵隐大师喜欢在每一件首饰的隐蔽处,刻上自己的名号。
“他制作的东西,如何到了你手中?”
“他果然是皇宫里的工匠?”
“他从来不对外作东西的?快说,这东西如何到了你手里?”
裴桐仪便将在金瑞祥买金钗的经过告诉了裴四太爷。
“如此说来,他十有遭难了!”
灵隐大师,何止是擅长制作首饰,就连大齐的开国大印,也是他亲手作的。如此功高德重之人,如何会遭难?
裴四太爷心中升起一丝不祥。宫中出事了!
唉,身已不在曹营,何必再关心那些俗事!裴四太爷叹了一口气,重新提起笔。
写点儿什么好呢心中怅然
张果儿躺在床上,长寿进来,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道:“你可真能睡!日上三竿了都!”
“今日又不上学”张果儿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
“不上学就没事啦?”长寿又来拉被子,张果儿连忙在上面拉住。“初便是桐心生日啦,你去是不去呀?”
“没说不去啊”被子里,传来张果儿沉闷的声音。
“难不成,你就一双空手加一张嘴去?”长寿在外面说。“我听说,禁渔期已过了,我们去打点儿鱼,好给桐心买礼物。果儿,你说,我们买什么好呢?要不买一块上好的棉布吧?”
“人家锦衣玉食,谁稀罕你这市面儿上的棉布呀!”长宁在屋外面一边往缸里倒水,一边说道。
“那送什么好呀我们又没大钱”
“我也正为这个发愁呢”
张果儿揭开被子,怏怏道:“家里有几把锄头?”
“两把。你问这个干嘛?和你商量事儿呢!”
张果儿翻身起来,道:“既然只有两把,就别怪我不干活儿啦!叫上长阳,走吧。”
“去哪儿?”
“弄礼物去呀!你以为让你去干活儿啊?”
“带个锄头,能弄到什么礼物?”
长宁从屋角取过锄头,递一把给长寿,道:“这丫头鬼精灵,让你去,你便去呗长阳呢?”
“我一起床就没见着她。”长寿接过锄头。“莫不是她鱼去了?”
“都还在那儿呢。”开宁努努嘴。果然,穿过里屋的门,渔堆在墙角。
“那我们不管她!走吧。”张果儿跳下床。“弄到礼物也算她一份儿!”
张果儿带着长宁长寿,往浣梧书院而来。
到了门口,长寿放下锄头,擦着额上的汗,道:“什么礼物啊?还来书院里挖!这书院里的梧桐树怕是不许挖吧?”
张果儿笑起来:“谁让你挖梧桐树来?”
“也是,挖棵梧桐送桐心,算什么呢?可这书院里,还能挖什么?”
张果儿指了指旁边的小路,道:“后山上,有宝贝呢!”
“宝贝?”长宁长寿一齐瞪大眼。
“那次找长阳,我在山上看见长得有两棵人参!大概是这里的人不认得,所以任它们疯长”
人参啊,那当然是稀罕物儿啦,可听说长白山才有
“我也纳闷呢!可我看过了,真是人参!长寿,这东西送桐心,可是不是比你的棉布强些?”
“简直是强太多了!”
姐妹三人欢天喜地往后山而来。
走了一段路,张果儿在一处停下来,指着地上一丛植物道:“就是它了!”
长宁蹲下去,看了看,抬起头,犹疑道:“就它?不像啊”
是啊,几片稀拉拉的叶片,平常得很嘛
“挖下去,你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啊”长阳看了一眼张果儿,慢慢举起锄头。
“慢着!锄头离苗远一些,不然要伤到参根的!”
一锄头下去,一砣泥土。无任何异样。
“再挖!”长宁也跟着挖起来。两姐妹举起锄头,你一锄,我一锄
“慢着!”
姐妹俩停下来。张果儿上前,轻轻刨开浮土,泥里露出白白壮壮的根来。
张果儿小心抠掉四周的泥土,果然,一棵根须交错的人参,在姐妹眼前展示开来。
“这就是人参?”长宁如同抱着新生的侄儿一般,欣喜地看着手上的这一棵玩意儿。
“不就是平平常常的根嘛?还真是补药啊?我尝尝”说着长寿便来抓人参。
“那怎么行!”张果儿一把从长宁手中抢过去,“被你的狗牙啃过了,还能送桐心吗?”
“我就尝尝是苦还是甜!你让我尝一点点,就一点点,就说是锄头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