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子仍然生意不咋地，我去的时候，只有三两桌客人在开桌。

叶叔难得停下手，弄了张小折叠凳子坐着，靠在墙边抽着烟，正闭着目养神。

我在他放在窗台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递到他的嘴边。

他闻到香烟味儿，马上睁开双眼，看到是我，没表情地将烟接在嘴里。

我拿条木炭给他点上。

“生意还是不咋的？”

叶叔还没回答呢，从里面出一个熟人。

他一看到我，就兴奋加激动的大叫一声：“江哥！你今天来得这么早？”

正是齐公子，这家伙，今天来得这么早？

我点一下头：“小子，帮我烤点东西吃，还没吃晚饭呢。两个人的量。”

然后，我抽了一条凳子，将钱兵兵安排在桌子边上坐着。

他坐下来，兴奋得不行，正四处张望着，看着烧烤摊，看着东西一样样弄出来，一样样放在火上，然后放油料，再放孜然的时候，那火苗瞠瞠地往上冒着，他就在桌子边上坐不住了，兴奋地来到烤摊边上。

齐公子马上警惕了起来：“欸，江哥，这位是谁啊？你，新收的小弟？”

钱兵兵随口应了一句：“对啊，这是我江哥，我今天才跟着他混的。你呢？你也是？跟他混多久了？”

齐公子马上将目光转向我：“大佬，那，他算小我一个排位吧？那他应该叫我哥？”

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两个人还有闲心计较这种谁跟我混得久的事情？

我随意地点一下头：“是是是，你入门早。你排行大。赶紧给我烤东西。少罗嗦。”

齐公子大喜，赶紧对钱兵兵叫道：“你排在我后面，赶紧叫我齐哥。”

在所有他出现的场所里，几乎差不多岁数和男的，女的，个个都叫他齐哥。

但是，都没有这个钱兵兵现在叫他一句齐哥那么让他有自豪感。

我感觉他魔怔了。

他把这个摊子，当成真正的江湖了，我有些好笑，有一天他发现，我和叶叔其实也不过是民工而已的时候，他的脸上，将会是什么表情。

我和叶叔坐在一起有的没有聊的时候，齐公子和他的第一个小弟钱兵兵就开始狂聊游戏了起来。

越聊越兴奋，越聊越来口水，甚至钱兵兵已经开始被齐公子安排递菜，甚至教他烤东西了。

得，叶叔再这么下去，完全可以退休了。

“这又是哪里来的二愣子？”叶叔对我才几天的时间就带两个小弟的动作，也有些不可思议。

“公司派来的眼线。盯着我的。”我郁闷地对叶叔说着。

他难得地笑了一下，但也没往下追问。

我知道能提成他兴趣的事情不多，这样的小屁孩，他是正眼都不想看一眼的。

都不够他半只手沉的。

“叶叔，最近生意，这么差，怎么坚持？康宁，就没想办法弄点什么招来吸引生意的？”

我纳闷地问他。

“他还能有什么招？本来指着和成仔拉近一下关系，叫他带些人来慢慢把生意弄起来的，被你们一闹，别说是生意了，本来会来吃的，都让他赶跑了不少。”

我大怒。

“这王八蛋，还在背地里搞事情？”

“也不完全是，他不来了，那些朋友自然也不会来，靠近他们那一方的人，肯定也都不会来的。”

我沉静了一下，果然是这个道理啊。

“我们得顶过这几个月才行啊。这里的改造，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撑不下去，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我看着叶叔。

“为什么是三个月？”

“拆除完这里，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然后按规划图来改造，满打满算，把整条街弄好，招商，开业，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而且，其中有一段施工期，你们恐怕开业不了。”

我把我所有知道的信息，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如果他都不可信，那这个世界，恐怕除了老刘外，没有别人可信了。

叶叔皱了一下眉：“按现在的生意至少要亏本三个月？难度有些大。”

“嗯？刚刚不是才投了五万吗？还有那四万，一起给你，你来规划怎么用就行。”

“不够的。如果按你说的，这里弄成美食街，这个店，肯定还是要装修一下，整理一下，还得弄一些好一点的餐具炊具啥的。不然，跟不上这里的发展了。我粗粗算了一下，至少得要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

叶叔给我算了一笔账。

“那就是，至少还差六万到十一万？我们算最高支出算，就是十一万。”

叶叔狠抽了一口烟，默默地点一下头。

他们的收入，我大致是知道的。一个月正常下来，刚好一万多一些的净收入。

养活他们几个，还有临时工，主要是他们妈妈那边的支出，就没什么可以剩下的了。

宛宁，我是知道的，她为什么一点妆都不化？那不是她喜欢素颜，是因为要把所有的钱钱，都先用来治疗妈妈。

我和叶叔沉闷了一下。

那边的两个小弟，倒是高兴得很，和我这边的沉闷形成鲜明的对比。

“欸，叶叔，要不，找人投资吧？？”

“投资？你又不是不知道，康宁是什么样的个性，叫外人来投资，他是不会愿意的。那五万钱的事，要不是说，是我自己的箱底钱，他都不会要的。”

“那，还用你的名义？”

“一次还行，三两次，而且这么大笔，他肯定会觉察到的。他只是性子硬一些，但并不是傻。”

娘的，又是一件麻烦事啊。

这个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大家赶紧动手，把桌子搬到了店外墙边有挡雨的地方。

得，本来就都多少人，这一下雨，就更没人会来了。

还得从生意本身来处理才行。

增加销售渠道，但是，这样的情况，又实在是难捱得过去。

真的摊子黄了，看着他们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店就这么关掉，我是不可能会安心的。

除了宛宁的原因外，现在又有一个原因在了。

因为还有叶叔在，我感觉，在这段时间接触里，他从接受我，到视我如康宁一样的子侄的这些日子里，就算是上次他没有帮我出手，他的事，我也不能不管，不操心的了。

人，活着，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讲究的，比如，爱情，友情，亲情。

当然，叶叔扯不上爱情和友情，但和亲情，还是有那么些扯得上的。

又是一桩相当难整的事。

我的头，略有些疼了起来。

齐公子正在那边和钱兵兵吹得着大牛。

“怎么？你不信？不信你晚上跟我回家，看看我的硬件设备就知道了。要不咱打个赌？”

“切，打个毛线，我才不信你。你真有那么牛比的装备，还用得着在这里当小弟？用得着在这里打临工呢？”

你别说，钱兵兵这几句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的。

果然，齐公子有些不爽了起来。

“怎么着？你真不信？？那你现在就跟我去。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顶级的牛比游戏装备。”

齐公子怎么可能会在这上面，被人鄙视呢？

恨不得马上把装备移到这个位置上来，给钱兵兵这个小弟开开眼。

钱兵兵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有些惊疑不定了起来。

“走，现在就走，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生意。我叫我司机把车开过来。你等着。”

然后，当着他面，摸出手机，开始给他的专职司机打电话。

钱兵兵看他摸出手机，就感觉到这家伙，好像不是完全吹牛的样子，这款手机他知道。

打游戏的时候，时不时会弹出来，一万多一台呢。

没一点实力，怎么能买得起？

这时，那专职司机果然两分钟之内，就把车开过来了。

司机是将车放在不远处，随时待命的状态。

听到他的电话，第一时间把车开了过来。

“江哥，叶大佬，我带我小弟去我家见识一下游戏装备去。明天晚上再见。”

得，反正现在也没屁事儿了，他们在这里，也是个摆设而已。

我挥一下手，去吧。

二人一司机一车，一溜烟地屁股冒着烟跑了。

看着雨越下越大，那几桌客人，一看反正也走不了了，就干脆再点了一些吃的喝得，我让叶叔休息一下，我亲自动手，来给他们烤。

很快烤完，我拿盘子装好，送了过去。

“各位客人吃好喝好。还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再去烤。”

“行。放下吧。”几个客人，都是经常来吃的，身份和我一样，大多数都是外地来的，在这里讨生活的人。

我笑眯眯地把盘子放下来。陪他们坐一下，听他们吹一下牛。

“最近你们摊子，怎么人一下子少这么多？”

“咳，这不是到处拆建嘛，搞得这里闹轰轰的，乱七八糟的，很多吃客，都不愿意来了。”

可不是，不能为了点吃的，弄得个类灰头土脸吧？

“欸，小老板，你们，有送东西上门的服务吗？”

其中一个小年青突然提问到。

我愣了一下。

摇头。

“欸，你们考虑一下，比如他们不上门来，可以叫他们电话点，你们送上门去嘛。最多收一点打包费和送货费。又比如下雨天，有些人想吃又出不来的。送货上门也可以啊。”

我脑子里轰了一下，妈的，我怎么没想到？

我赶紧从冰箱里摸出几支汽水来，递给那一桌的三个客人。

“嘿，兄弟，这建议不错，这是我请你们喝的。算是有偿建议费。”

大家都是年青人，见我听得进他们随口一说的建议，还请他们汽水喝，都大为受用。

然后，一条条具体的建议，在这种友好的气氛下，都从他们口里出来了。

弄个招牌，上面打上订餐和送餐电话。

要写名送餐的具体加上的费用，明白消费。

然后，印一些小宣传单，打上可以点，可以送的东西。

接着，把这些单子贴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还有，村里还有几家网吧，那些搞通宵的人，都喜欢吃这些东西提神。

当然，得要和网吧老板打好招呼才行。

……

到了最后面，因为建议太多，我不得不用了五张纸，把这些内容都记下来。

等我们谈得差不多完，我心一狠，再送了一打生蚝给他们吃。

他们也相当义气地说，一定帮我们送一下传单到网吧游戏厅这种地方去。

我也相当大方地说，只要是他们点的东西，一律给八折。

皆大欢喜，场面相当热闹，一度兴奋到失控。

等送走的所有人，杜妍来信息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我已经和叶叔，把刚刚的送餐方式和计划说给他听。

康宁我是懒得和他说这些事，估计他也听不太进。

仍然是由叶叔去做工作，是第一选择。

“如果真要这样操作的话，那得要不少人送餐，这里面的费用和管理，恐怕也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我沉思了一下：“这个问题不大，我们先就近送，然后，在菜里，按价格给一点费用，再加上送货费给送货的人，就解决完这个问题了。多送多得。可以先叫那两个小弟先试一下看看。我有时间也亲自操作一下。”

“但是，康宁的工作，你得去做。我是不想看他的冷脸。”

可不是，在这个摊子上，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心血？？他居然完全像看不到一样。

太气人了。

然后，叶叔叫我等他的消息，康宁只要点头，马上就可以按计划来实施的。

如果真的能操作成功，那么，就算是不得不停业的那段时间，生意也不至于受在太大影响。

临走的时候，叶叔亲自己递了一支打开的啤酒给我，他自己也开了一支，和我碰了一下。

然后，我和他同时一仰脖子，把啤酒一口气直接灌进了喉咙里。

几乎同一时间喝完整支，把酒瓶子扔进垃圾筒里的时候，我和叶叔对视一眼，都有一种拨开乌云见到天日的感觉。

得，这件事，总算是想到了一个具体的解决方案了，而且，我感觉得到，这个办法，有可能会改变这个小摊子的命运。

一旦解决完，解决好这件事，我就放下一小半的心事。

接着下来，就到了解决我自己销售的事情了。

我那些年的稀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