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远周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巴巴的看着陆晗。
眼尾染上些许潮红,配上被纱布包裹的手掌,将一副弱不禁风,备受摧残的贵公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陆晗却连看都没看一眼,面无表情,“没骨折,皮下淤血,化淤就可以。”
陆晗收回手,将东西全部装进药箱里,正想倾身去抽茶几上的湿纸巾,眼前蒋远周便递过来一张。
他吸了吸鼻子,偏过头,一副傲娇的样子,“自己擦,我手动不了。”
他手被她包成这么个鬼样子,连活动都不利索。
偏偏又是伤的右手。
啧。
麻烦。
陆晗默默接过,一言不发的展开,将手上擦了个遍。
她本就不喜欢这些带异味的东西,若不是对方是蒋远周,她连碰都不想碰一下。
手擦干净后,将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抿了一口,才偏头看向蒋远周,不疾不徐地开口,“你觉得,裴琛,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还是今晚陆晗主动提起这个名字。
之前虽然或多或少提了一点,但却没有这么直白地拿出来说。
蒋远周看着她面无表情的小脸,也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虽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缓缓答道。
“看不透。”
除却陆晗和他的关系,哪怕任何人问,他都会这么回答。
他笑了笑,“你应该查过他了吧。”
照他对陆晗的了解,见过裴琛之后,陆晗百分百已经查过裴琛了。
但到底查到了多少,还得看裴琛自己放出来多少,又希望别人查到多少。
陆晗点点头,“查了。”
但是,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蒋远周拿着空酒杯,嘶哑着嗓子低声又问,“那,你对他,有印象吗?”
陆晗身形微僵,随后轻轻摇了摇头,又微点了下头。
要说没有印象,她脑子里却经常冒出那幅画面,还有那天夕阳下,见到他的第一面,她不受控制地冒出的哥哥两字。
但要说有印象,她却又完全想不起来任何东西。
蒋远周了然了。
但心里却泛起阵阵苦涩。
陆晗不会对他撒谎。
裴琛那样的性子,也不屑于撒这样的谎。
看来,裴琛说的是真的,他在九年前便认识陆晗。
但,到底是不是他口中的女朋友,还有待商议,毕竟当年他家晗晗那么小,哪怕是也定是被裴琛那个老男人哄骗的。
蒋远周忽略心里对裴琛的那些不满,仰头灌了一杯酒,左手摩挲着空酒杯,慢吞吞地继续开口。
“晗晗,裴琛这个人,世人对他的评价,你也应该听说过,什么性情狠厉,什么睚眦必报,什么手段残忍,什么喜怒无常,什么冷血残暴,都有,而且评价一点没有夸大其实。”
他嗤笑一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像是陷入某种回忆。
“大概是十多年前吧,裴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裴琛被裴老送走,一走就是好几年。”
“裴琛消失的那几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大家都以为裴家大少爷可能早就已经死在外面了,久而久之,根本就不记得还有这号人。”
“没过两年,裴家便开始大乱,你也知道,裴氏是以黑道发家的,裴氏高层,大部分也都是和裴老一起打江山的老人。”
“各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怎么可能愿意长时间屈人之下。”
“所以十年前,裴氏那场内乱,几乎所有高层参与,可以说已经到了裴氏生死存亡之际。”
“也就是那个时候,连裴老都快掌控不住局面的时候,裴琛突然回来了,从裴老手中,接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几乎所以人都在看他笑话,但是裴琛却做到了,仅仅半年的时间,他以雷厉风行,狠戾残暴的手段,彻底压下了那场内乱。”
“内乱摆平之后,他也没停,没想着休养生息,反而是大刀阔斧的将裴氏彻底换血,将所有钉子全部拔除。”
“以雷霆手段,平内乱,定人心,掌生死,手段之狠戾,让人心惊。”
“丝毫没顾忌那些是裴氏的老人,全部被他踢出了裴氏,那段时间,人人都说他,狼心狗肺,过河拆桥,对裴氏那些老将赶尽杀绝。”
“也就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了个活阎王的外号,人人听之惧之,成了名副其实的宁城地下霸主,整个宁城商圈的噩梦。”
“裴琛接管裴氏后,裴氏一飞冲天,前途一片光明,任谁也没想到,五年前,裴琛一声不吭,直接扔下裴氏出了国,五年再没有回来过。”
蒋远周垂下眼皮,漆黑如点墨的瞳眸里满是复杂。
不得不说,其实他还挺佩服裴琛的。
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敢接手裴氏,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裴氏那些老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稍不注意,便是粉身碎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偏偏背后还有个爱拖后腿的裴老,没少背地里给裴琛使绊子。
这样的情形下,他都能将裴氏救回来,不得不让人敬佩。
作为男人,他佩服他的手段和勇气。
要是换做他,他做不到。
也正是如此,蒋远周才会觉得裴琛是一个无比危险的人。
手段能力自不用说,但更多的是,他太过神秘,也太过狠戾。
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像裴琛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心,冷心冷情,残暴无情,若是有心,只怕也是颗黑心。
可那天之后,他却突然对裴琛多了一些别样的认知。
哪怕他黑心,可他心里却始终为了陆晗红着一块。
都是男人,他毫不怀疑裴琛对陆晗的感情。
否则,骄傲自负如裴琛,他那一拳怎么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裴琛怎么也不会把姿态放得那么低的去找他。
他虽然喜欢陆晗,纵使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动心。
他也做不到卑鄙的去诋毁这份感情。
裴琛看到陆晗照片的那个时候,眼里浓浓的爱意,根本装不出来。
那个时候的他,才感觉像是个人。
陆晗静静地听着蒋远周的话,脸上神情淡淡,平静如湖水般的眼眸深处却仿似被坠入碎石。
一圈一圈泛起阵阵涟漪。
她查到的,大都只是寥寥数语,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光凭蒋远周讲述,她也能大致猜到当时的情况有多严峻。
商场如战场,这话一点都不假。
战场要命,商场又何尝不是。
商场从来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如裴氏。
也如,十年前的陆氏。
如果没有铁血手腕,总有一天会被别人连血肉都一起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