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砌花泥本不是什么太难的事,陆清芷借机留了下来,一来是看着下人,不让他们对楼里起疑,二来她也要再次确认昨晚那些人是否还留在楼里。
陆清芷让玲珑给自己搬过来一把木椅,摆放在谷风楼侧边遮荫的地方。百里云止疗伤的那间屋子是最近靠近西边这一间,她只需在楼下稍微施展内力,便可听见楼上的动静。果然不出所料,只凝神听了一会儿,偶有极轻的脚步声和话语声,便尽收陆清芷耳里。
“玲珑,我们走吧。”陆清芷站起身轻轻拍了下衣袖上沾落着的几片花瓣。
谷风楼密室,锦川快步走了进来,对司徒空小声耳语了几句:“司徒公子,园子里的人都已离开了。”
“哦?这么快?”司徒空轻挑了下眉头,原本以为自己昨夜的杰作肯定会搅得太傅府天翻地覆一场,谁知道也这谷风楼也就喧哗了片刻,便恢复了平静。
“本来夫人有带着大批的奴仆过来,但是二小姐随后赶到,不知道跟夫人说了些什么,夫人就离开了。”
“又是她?”
“二小姐似乎是有意支开众人。”锦川答得不是很肯定。
“现在楼下什么情况?”本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百里云止悠悠的开口问道。
“回禀公子,园里已被清扫干净,二小姐是最后离开的。现下已空无一人,也没有留人把守。”
“既然醒了,把药先服下吧!”司徒空递过去一碗汤药。一夜未眠的他现在看起来极其狼狈,双眼熬的通红,青衫上到处都是昨夜百里云止毒发时吐的鲜血痕迹。
锦川赶紧把百里云止搀扶起来,半靠坐在床头。百里云止面色泛白,嘴唇些许青紫未褪,不过好在蛊毒暂时被控制,五脏六腑总算是得以喘息一口了。
“锦川,今日是初几了?”
“回少爷,十三”
百里云止抿唇沉思了片刻,道:“今夜我们就离府,直接前往慈云寺。”
“可是,少爷您的身子?”
“无碍。”百里云止抬手止住了他,遂又望向司徒空:“你如何打算?”
“既然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自然是先去畅音楼好生梳洗一番,去去我这身得晦气。难不成让我顶着着满身的血迹回司徒府,把我爹娘和那一众姨娘姊妹给吓晕几个过去才好?”
去畅音楼梳洗?谁不知道这畅音楼是皇城里文人雅士中最负盛名的高阶酒楼,所有雅座客位都得提前一个月预订才行,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才高八斗曲艺精通,寻常雅士若能受邀前往必然是可炫耀许久的谈资。而司徒空竟然只是去那里梳洗而已?锦川默默的瞟了眼司徒空,眼下他这副模样恐怕连畅音楼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吧。
百里云止嘴角微微勾起:“从后门入,记得让朱掌柜把这两次的诊费一并给你结算上。”
“那是自然。不然,若是吓跑了畅音楼里那些贵客,朱掌柜又得跑到你这里来嚼舌头了吧!”司徒空不屑的答道。
“那倒不会。损失自会从你诊费你扣除,不过也够抵得上楼里好几晚的营收了。”
“哼,无奸不商!”司徒空愤愤的一甩衣袖,转身就走出了密室。百里云止朝锦川点了点头,锦川应声跟了上去。
陆清芷料理完了谷风楼,先去了太傅夫人房中回话。
“清儿办事甚是妥帖。”经了今日这事,太傅夫人突然觉得女儿已不再是那个需要她呵护在羽翼下的稚儿,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陆清芷瞟见太傅夫人房中来往的丫头都在收拾着一些秋衣细软,有些好奇:“成嬷嬷,眼下正值酷暑,这些秋冬的衣物收拾出来时要用作何用?”
“回小姐的话,夫人过两日要动身去慈云寺祈福还愿,山上寒苦,不比咱们府中,要多准备些御寒的衣物才好。”一旁伺候着的成嬷嬷躬身答道。
“慈云寺是何地?”
“慈云寺是咱们皇城内最灵验的寺庙。夫人每年五月十五都要去慈云寺为老爷,少爷和小姐祈福还愿,乃大功德之举。”
“既然如此,那今年我也随母亲一同前往,感激菩萨赐我们一家团聚,可好?”
此话一出,太傅夫人和成嬷嬷都喜不自禁的互望了一眼。
“小姐孝心可鉴,只不过那慈云寺在慈云山顶,路途周折,山风凛冽,小姐大病初愈,还请三思。”
“我身子已然康复,陪伴母亲祈福还愿本就是功德无量的好事,自然不能推脱。”
太傅夫人听闻,顿时只觉得眼前虽然失了这片锦葵花,却又得了如此懂事乖巧也肯跟自己亲近的女儿,已然是有失也有得了。
陆清芷又陪太傅夫人聊了些府外的轶事,说了些母女间的体己话,才告辞回了自己阁子里。玲珑听说三日后就要随主子出府去,又惊喜又意外。思索了片刻,就赶忙嘱咐阁子里的小丫鬟们分头去整理收拾细软。这可是自家小姐回府以后第一次随夫人出府,要准备的各式服制头面一样都马虎不得。晚间的时候,成嬷嬷也特意派人又把玲珑叫了去,仔细吩咐了一番,务必要准备的妥帖非常。
一时之间,阁子里的下人们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连一向贴身伺候着的玲珑都瞧不见她身影了。反而就剩陆清芷一个闲人,独坐在阁子里,落了个清净。
为何答应随太傅夫人去慈云寺?其实陆清芷心里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何作此决定。也许是从太傅夫人眼里看出了她的期待。今日成嬷嬷提及慈云寺时,她分明感觉到太傅夫人用试探和期待的眼神在望向她,她自然是能领会到其中的含义。
既然命运安排到来到了这里,让自己有了父母兄长亲人,她就必须得学着如何跟家人相处,哪怕在现世的时候,她对这些都一窍不通,从未经历。
陆清芷轻叹了口气,遥遥望着阁子墙外远处的谷风楼塔尖,谷凤楼里的秘密算是保住了吗?她的兄长百里云止,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