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路了。
路已到尽头。
“看你往哪里逃!”
侏儒迅捷的脚步不停,隐约可见,目露森冷寒芒,破风的门牙奋力漏风。
“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一旁的壮汉也盛气凌人地附和。
冷风扫过。
死亡在逐丈逐丈逼近!
八丈,七丈,六丈……
五丈,四丈……
三丈……
春风中,凝视着天边的云彩。狄寻站在崖顶长长一叹,是以话不投机半句多,向狞笑的壮汉和侏儒投以最后一瞥。
除此以外,干脆比了个国际手势。
他不再迟疑,强按着操蛋的心情,抱着失血过多而昏迷的唐紫溪纵身一跃,双双坠进瀑布,转瞬消失于江河怒涛之中。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著名文学家鲁尼古拉斯迅。
……
也不知随波逐流至何方。
大河滔滔,冰消水冷,附近有水草。
尚没有黄昏。野草萋萋,旷地边,狄寻与唐紫溪,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醒的。
“那个……可以,帮个忙嘛。”
“哦哦哦,好的!”
狄寻眼力见倒是十足,赶紧把唐紫溪的脏脚从淤泥里拔出来,一举一动不像受了伤的人。更像是久历沙场的勇士。
耐糙!
他血脉中有一股力量修复受损的肉体,不知何故好像缺失了一部分,有时强有时弱,却仍充满着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生机,一波波喧腾着。
这爽歪歪的感觉就像吃着血包!
所以,精气神看起来比唐紫溪好多了。
不过打从一天以前,系统界面中唐紫溪修为已经显示为四星道士境,狂涨三颗星,这点皮毛的外伤,应该也无大碍。
倚泥坐立的狄寻徐徐的站了起来。
空中一下子沉默了。
不知不觉低头看了她一眼,唐紫溪先前好看的金色头发,现在如同鸡窝,
衣衫褴褛,
吹弹可破的皮肤,也粘连着血块和污秽,像裹了一层厚厚的鸡蛋壳。
她是不是不高兴啊。
可不管怎样,只要人没事就好。狄寻心中稍安,遂问道:“感觉怎样。”
血把草地染红了一大片,她摸了摸后脑勺一片血污,也装出笑容:“嗯,你还好吧。”
“我没事了。”
万灵之体果然有过人之处。
“牛大宝,七峰山是你救了我吗。”
狄寻点了点头,自觉一切都很好,没什么异样,便答道:“是啊!我岂能见死不救。也不正说明了天无绝人之路。”
“还有我……不叫牛大宝,我姓狄,名寻。”
说着,搀扶她到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这满山的桃花盛开着。
人生的机缘巧合就是说不清楚到不明白。
再三询问已确认,当初掠走的无用书生竟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到了山边,恰恰和狄寻碰上。
“狄……寻,谢谢你!”
唐紫溪摇了摇头,剪掉一些细枝末节,眼神在一瞬间就变得深邃了起来,仿佛陷入了飘渺如烟的回忆之中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方才幽幽地说道:
“我叫唐紫溪。”
“一个自出生起,便有可能夭折的人,
所有的事都是因为我不好,爹娘也是,合欢宗也是,今天连累你也还是,注定一辈子命犯天煞孤星!”
话音未歇居然落下了泪。
起了云,也起了风。
沉默了一刻,触及到了知识盲区,狄寻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安慰唐紫溪,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呃,我不是这意思……”
“其实你很棒的哦!”
“瞧你眼神,你似乎对此有点动摇,要相信自己,记得多喝热水。”
“不对不对,哎哟,我在说什么啊。”
“总之,我虽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缘起风落、旦夕祸福,不怪你。”
“……全是天意。”
她长长叹一口气,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忧郁,
“是啊,或许天意如此!”
闪过刚才的画面。
“呆子,”小丑竟在我身边,这效果有点儿滑稽,唐紫溪拭去泪痕,破涕为笑。
“笑起来好看,就应该多笑笑。唐女侠胆识过人,胜于须眉,一点小事何足挂齿。人说生时命贱如狗,往后那是要成龙成虎的。”
“哎哟,瞧我这张嘴。”狄寻巴掌拍在脸上。个中辛苦,真不足为外人道。
她只是笑,并不搭腔。
“休息够了,咱们就走。”
山谷外面没有声音,只有风吹着树叶簌簌的响。桃花瓣瓣的落。
直到日影西斜,正好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两句诗词来形容。
“叮咚,一柱香后,传送回主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这十几个字冒出来,此时,狄寻嘴角慢慢的泛起一丝苦笑,这么快。
他妈了个巴子,这、这这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我好感点赔的血本无归呢。
滴,河蟹!
咳咳……
然而离别就是相聚的开始,他想。
静寂中却忽然响起一阵急速的鸟叫声,
如泣如诉,令人听来,柔肠百结。
于是乎,两人皱着眉,极目细眺,草原上那有什么东西?
晚霞映红了天空。
不见村舍,没有人烟。迎面江风送过阵阵寒意,漫天蒲公英种子越飞越高,好像一片片雪花,白灿灿的,白里又透着灰,伴随着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如梦似幻。草原上已看不到那一道巨大的瀑布。
水前是一片一片东倒西歪的芦苇。
唐紫溪的一只左手正在轻掠被急风吹乱了的大波浪,优美已极,山谷所有的桃花加在一起似也不如她一个眼神。
她,一会看他,一会看云。
一切都是显得如此与平静安详。
“我去尿个尿!”
狄寻掐着倒计时。
粗鄙!
唐紫溪啐了一口。
笑了一阵。
狄寻行至一个较深的草丛前,慢慢放缓了步子,一抹斜阳映照之下,天地间彷佛已只剩下他一个人。
兑换的聚灵符此刻应该生效。
他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渐渐的,消失于苍茫暮色中。
“三……一。”
“再见了,”
不是归人,只是过客。
“再见了。”
唐紫溪不知是否心有灵犀一点通,同样对着草丛的人低语。整理了下仪容。
她的脸忽然泛着死人般的青色,腹胸之间有一极凉极冷的炙热感觉——
那飞刀是淬了毒的!
登时软瘫地上。
日下桃谷。她额角见汗,手心发热,心道:“这时正是进退两难,我一具残躯讨不了好去,飞刀,那鬼神莫测的飞刀,就算我活着最多拖延一小会儿而已。”
“自出关以来,除了像慈父无微不至的师傅,再没遇到过狄寻这般无私且不离不弃的陪伴。”
“若是死伤,必将拖累狄寻,他是一个好人。不该有此下场。”
反手将苍山剑嗖地拔出,
只见一团森森剑气,推土机般犁地十丈,大树倒了,震的尘土簌簌下落,留好了遇袭的痕迹,心中一定,然后将剑抛了一抛,留下宝剑给他防身。
不告而别!
唐紫溪狠狠咬牙,施以全身气力,朝着谷口奔去,快如闪电转瞬不见。
……
又过去了几天,在天亮的时候,
一叟带着一童进山采药。
说着笑。
不多时,稚童背篓,抬头看看天空,看看大地,露出灵动的表情,心道:“这乌瘴桃谷真的真的有桃花仙吗?”
他不禁问老叟。
“讨打,又忘了神殿!”
老叟折枝作势欲打,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家族三代单传他可舍不得,平日里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我们黎人口口相传。”
“在上古时期,桃花中长出了一个绝世的美女,便是桃花仙。”
“近水楼台先得月,从此与黎人结下不解之缘,诸神降临,守护安阳国。”
“王建立了神殿,供奉着她。”
“娃娃,你看。”
“这一整片桃谷的山峦,是桃花仙波浪一般的裙摆;而在我们的四周,是她古老雾的腰身;四季清凉的桃花盛开,是明亮如一盏灯,仙醉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