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在咕噜咕噜转动着,秦溪在马车里端坐身姿,安安静静听着。
连桑想着自己的猜想大人还没给出答案,毕竟这事是她一手促成,心虚地打量着秦溪,有话问不出口。
秦溪听得连桑欲言又止,在板凳上发出的响动,轻轻开口:“有话说?”
“……”连桑咬了咬唇,说:“昨日……”
“哦!”秦溪貌似随性地应了一声儿,拉了拉衣领,说:“有袍子吗?”
“……”连桑的话被打断,愣了愣,说:“有,在箱子里。”
连桑说着就要起身,听秦溪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连桑迷糊,姑娘喜欢她吗?怎么这几日感受不到?
秦溪依旧端坐着身姿,说:“听过赶尸人吗?”
“……”连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秦溪,笑说:“听过,人死得离家太远,亲人没钱请人抬尸的,便会请和赶尸人,一个赶尸人一次可以赶许多尸,听说那些尸体一蹦一蹦的,很神奇。”
“士是天下人的士,为天下人而活。死士不一样,士死了,人还活着,是活尸。活尸只听赶尸人的话。”
秦溪娓娓道来,说:“连桑,你是死士,郭策已经把你这个活尸交在我的手上,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现在才是操控你行走的赶尸人,你能不能一蹦一蹦很神奇,全在我一念之间。”
“……”连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瞎子威胁,她不怕死,蹦不蹦的也没多大关系,她看着秦溪,看着这个自称赶尸人的瞎子,说:“姑娘不是喜欢连桑,只是喜欢死士?”
秦溪微微颔首:“对。”
“……”连桑吃瘪!被一个一穷二白的瞎子赤裸裸藐视,且对方说得对,她能不能一蹦一蹦很神奇,全在对方一念之间。因为只要对方说一句让她死,大人就不会让她活,还极可能是剥皮抽筋、弃尸荒野喂狗的那种。
连桑心中凉风嗖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如狗。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死士吗?”
秦溪又问。
连桑不想和赶尸人说话。
“我是个眼里只有黑暗的人,要在我眼前动手脚太过简单。我爹娘死得冤,没查清我爹娘的案子,我死不起。”
秦溪兀自说着:“我需要的是一个对我绝对忠诚的人。如果你做不到,我放你走,楚非莫的银子都归我使,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从此天高海阔,任你逍遥。如果你能做到,等破了我爹娘的案子,我还是会放你自由,给你一笔银子,管你一生衣食无忧。你几时走,想好了告诉我一声。”
马车到了,秦溪下了马车,让车夫领着她进了府。
连桑在车里坐了许久,一遍遍回想秦溪刚才的话,似乎每想一次,对秦溪的认知都会比之前一次多上一些,关于秦溪心安理得使着楚非莫的银子,连桑的每次的认知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样的人吃不了亏,跟着这样的人,也吃不了亏,不愧是大人教出来的人!连桑当即给了秦溪十二个字的评价——需求明确,恩威并施,很像大人。
是个值得她追随的主子。
。
没有秦溪的消息,郭策正在书房中踱步,听胡洲讲,秦溪来了。
郭策停了脚步,说:“送西厢房,这几日别让她出来。”
“……”胡洲懵了,问:“找了一天,大人不见一下?”
郭策瞪眼:“见什么见?”
他有脸见吗?!这时候见,他不尴尬吗?!
郭策一睨胡洲:“还不下去?”
“是!”
胡洲出去,让人领着秦溪去了西厢房,连桑进门,朝着郭策就是一个双膝落地,磕了三个头,直把郭策磕得一愣。
“?”
郭策拿眼询问。
连桑抬头,一脸决绝:“多谢大人三年前救连桑于水火,连桑至死不忘大人之恩。大人既将连桑送予姑娘,连桑从此就是姑娘的人。从今往后,大人不想让姑娘知道的,别让连桑知道,知道了连桑定会告诉姑娘,大人保重!”
连桑说完起身便走。
“……”郭策一时有点乱,说:“等会儿。”
连桑停步:“大人有何吩咐?”
“秦霄的事和她说了?”
连桑摇头:“今日之前的事,连桑对姑娘只字不提。”
“意思之后本大人有行动不仅不能和你言说,还得防着你了?”
连桑点头:“是。”
“……”郭策看着连桑离去的背影,闷了好一阵儿,摇头叹息。连桑机智无双,武艺超群,十个胡洲也防不住啊!
这孩子!又穷又瞎脾气还大,居然能收复连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郭策挤了挤眉,喊了一声“胡洲。”
胡洲进来:“大人,何事?”
“连桑叛主,她要帮着秦溪,这府上关不住她俩。”郭策心烦地说:“你去给她们送些吃食过去,加点料,这段时间就把内力封了吧。”
“……”胡洲听了刚才连桑和郭策的对话,深觉以连桑的能力,的确关不住,说:“她们要是不吃怎么办?”
郭策道:“你就说想知道狼王的事,什么时候把东西吃光了,什么时候来见我。”
“好。”
胡洲退去,郭策也没了看公文的心思,出了书房回房吹灯睡觉。
。
秦家后山竹林的茅草屋里,温故新坐在师父的床上,想起前几日刚和秦溪讨论过秦溪的婚事不几日,谁知一个及笄礼,秦溪居然轻而易举把婚事退了。
及笄礼上事情繁多,温故新和秦溪的关系一直处于暗处,处理完李家姑娘的事,温故新见事情圆满,离宴而去,一直没有机会和秦溪好好说话。
原以为翌日秦溪邀他去三春楼是只请了他一个,谁想还有上官惠、楚非莫和郭策不说,温故新中了毒,醒时发现他在青楼睡了一晚。
明知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温故新惧怕秦溪的脾气,生怕她会误会,更担心秦溪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连桑在街上找秦溪的时候,温故新也在找秦溪。经过郭府门前时,正好看见秦溪入了郭策的院子。
温故新忙上前敲门,被郭府之人拒之门外。
“师妹怎么会去郭策的府邸?”温故新想不明白,索性踩着轻功去了秦溪的房间。
甲子翻身起来,温故新比了个“睡觉”的手势。
甲子呜呜两声,闭眼睡了。
“怎么还没回来?”
温故新摸黑坐在房间的软塌上,等着等着,困意席卷,倒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