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午的时候,郭策吃了又睡,明显不想理人。
秦溪笑了笑,想起一事,起身回了西厢院。
西厢苑里,连桑正与胡洲在院门说着话,见秦溪一身邋遢的出现,忙走了过去,说:“姑娘,可要沐浴更衣?”
“不急。”秦溪停了脚步,说:“胡洲,早先我去紫竹苑时与一人错身而过,那人脚步稳健,想来功夫不错,身上有着淡香,还是个爱洁净的。他是谁?”
胡洲蹙眉:“淡香?哦,是曲良,大人刑部的得意干将。”
“哦。”秦溪轻点了点头,说:“策哥哥病着不能离人,快回去罢。”
“是。”
胡洲离开,秦溪又问:“楚非莫可又来信了?”
“未曾。”连桑道:“自昨晚送了这虎符,让姑娘查明断刀擒拿罗羌时,藏在暗处的人马,再无其他消息。”
“嗯。”秦溪轻答了一句,快步进了院子,甲子呜呜奔了上来,她破天荒没有同甲子嬉闹,朝甲子比了个“坐下”的手势,直接入了房间,自枕头下拿出虎符摸着,一遍又一遍,末了,她轻轻一笑,眼中泛着幽深的光华,低喃一句:“果然有问题。”
有问题?虎符有问题?
连桑有点反应不过,有问题还笑?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问:“姑娘是说……虎符有问题?”
秦溪微微点头,随手递出虎符:“拿去好生看看。”
连桑狐疑地接过虎符仔细看了看,说:“虎符分两半,内有榫卯,相互契合。将领持左边一半,君主持右边一半。此符身为左边部分,通体光滑无比,契合处也没有一丝膈手,说明此符必是经过多年使用的结果,看不出问题。若非要说有问题……姑娘可是发现这上面的铭文或榫卯不对?”
秦溪淡笑,略显疲惫之色,说:“我一不懂北疆文字,二不精通榫卯,如何能发现这些。不过你说对了,的确是铭文不对。”
“啊?”连桑又细看了看,反复摸了几遍,方说:“姑娘,这铭文的凿痕也光滑有度,面儿滑,里面略显糙点儿,应该没有问题。”
秦溪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说:“纯金打造,倘若真的经过若干年,经手的都是些武将,焉能完美无瑕?你用力捏一捏试试?”
“?”连桑缓缓用力,手指感到一种微不可闻的变化。
她摊开手仔细一看,惊诧道:“姑娘,你真神了!我层层加力,直至感觉手中有了变化。这时再看,有变化的地方是一条铭文,略微有一丁点的凹陷!不过看起来并无变化,若非我自己捏的,心中清楚,我也看不出有甚变化!”
“此乃赝品不会错了。”秦溪再次打了个哈欠,脱了靴子和衣躺下,疲惫不堪地说:“上午伺候策哥哥有点儿劳累,我小憩会儿再起身沐浴。面滑里糙,那工匠足以以假乱真,我身边好像差个这样的能人。你这两日把人带来予我瞧瞧,合适就让他留下。”
她说罢瞌上眼皮。
“……”连桑懵了,说:“狼王调虎离山送个虎符出去,总不可能只送一个假货,既然我们手中的虎符是赝品,真的极可能已经被他送了出去,倘若真是如此,我们留不住狼王,姑娘你怎么关心工匠?不关心狼王的去留?”
“怕什么,这不还没走吗?”
秦溪低低说完这句,像是睡着了。
“……”连桑咋舌,心想姑娘性子真怪!鬼知道那工匠是何方神圣?只有两天时间,她要去哪个天涯海角把人带回来?
她琢磨半响,还是琢磨不透姑娘古怪的性子,狼王也不会告诉她那工匠身在何方。她想能琢磨透姑娘的只有大人,能让狼王开口的也只有大人。
连桑这么想着,出门去了紫竹苑。郭策还在睡着,听了连桑的话,顿时黑着脸翻身而起,皱着一对剑眉:“我要是能琢磨透她的性子,我还能……”
还能干巴巴看着?这话郭策没脸说,他话锋一转,说:“我命刑部抓了狼王整晚,让我去找狼王要工匠他能给?连桑你怎么想的?还有你是不是忘了你这命是本大人捡的?专挑难事儿报答我?”
连桑也皱眉,说:“我替大人瞒着姑娘的事快瞒不住了,既然大人为难,罢了。”
她转身提步。
郭策气得一张惊为天人的容貌平添几分愠色:“威胁!你居然威胁本大人?”
连桑回头,眼中带笑:“大人,人是你惯出来的,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也只有你去摘。姑娘只给了两天时间,你得抓紧。”
郭策觉得……他卒了!
哎!这孩子他是越发不懂了。
他喟叹了叹,起身出了房间。
秦溪本说去听听连桑气郭策的画面,奈何郭策加强了防卫,她偷着进不了紫竹苑,索性在院外的角落等着动静。
这会儿听得连桑心情愉悦的步伐和郭策烦躁的脚步一前一后出来,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赶在连桑出来前踩着轻功回了西厢院,迅速躺回床上。
不是她信不过连桑,是郭策这回做事欠整顿。
连桑尚且知道狼王不会束手就擒,短短六年能做到刑部尚书的郭策能不知道?
昨日郭策淋雨赶至城门,又淋雨去听她与薛青枫的对话,事实证明,他是个好奇心极重之人。
今日她在紫竹苑呆了半日,郭策却对狼王一事只字未提。
他要是对这事儿心中没底,早想着法子过问怎么回事。
偏他没提,说明他对这事胸有成竹。
为何胸有成竹?自然是曲良来府,断刀指的另外一队人马是刑部的人。
是以……真虎符在郭策手中,他不仅知道她手中的虎符是赝品,还眼睁睁看着连桑去耍威风!
他这是看连桑笑话还是看她的笑话?
此前他说瞎子一无是处,赏什么花?他还说瞎子见不着他的样子,就不该去见他……这些她皆可不予计较。
但爹娘的事他也欺她眼瞎,发现不了虎符的真伪,哪怕是师父,她也要与他计较。
找狼王要工匠,郭策怕是要头疼了。
这头秦溪越想心情越好。
那边狼王失了虎符,心中憋屈,他风光几年早不是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纨绔,任郭策软硬兼施,两日时间过了,别说那工匠的影子,就是那工匠是是人是鬼也没搞明白。
或许郭策在狼王那里吃了气,一病就是好几日,秦溪也没再提工匠的事,从早至晚淡笑着做饭煎药伺候着。
起先秦溪也找点话说,后来见郭策充耳未闻,铁了心不打算理她。她想计较归计较,师父该宠还是要宠。甲子急了还会咬人,师父离开或许是她逼得太紧,这回换个方法,循序渐进方能来日方长。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别扭的过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