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念出房间的名字,越过一旁的栏杆往下看了看。
四楼。
众所周知,仙桃宴一共六楼,一楼有六个房间,二楼有五个房间……以此类推。
一楼多是商贾人家和低品级的官员。
越往上对客人的身份要求越高,价钱也越贵。
到了五楼,就需得是百年世家或是官至一品才有资格进去。
除去六楼的揽月轩不算,这四楼真真算是上层了。
禾生他不只是无觅楼的一个小兵吗?
怎么竟有财力将云香安置在这浮云居?
看了一眼走在前方推门的禾生,宁微禾垂下眼眸。
禾生到底是什么人呢?
“阿禾,进来吧。”
宁微禾回神,将疑问暂且压在心底。
“好。”
两人都走进去,宁微禾才发现这浮云居别有洞天。
屋中只有白色和原木两种色彩,正对门的一整面墙上都画满了形状各异的浮云,作画人手法巧妙,上方大片大片的留白并不使人感到空旷,反而令人飘飘欲仙,有遗世独立的空灵之感。
右边柱子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也是浮云漂浮,云中隐隐有一轮弯月,下角题着两句古诗,
“浮云出岫姿多变,孤月横空影多斜。”
宁微禾忍不住赞叹,
“好诗,好画。”
作诗人和作画人景珩深藏功与名,微微一笑不说话。
宁微禾看了一圈,
“云香呢?”
“跟我来。”
穿过一道屏风,宁微禾就见云香正在一张木床上睡得安稳。
两人一起过去,景珩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玉瓶,他拔开塞子,不一会儿,暗香盈室。
“云香醒后,储鹊怕她乱跑,且她刚刚清醒,需要养神,储鹊便配了这药给她。”
储鹊?上次便从他口中听过一次,好像是给云香治病的郎中先生,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有机会我想见见这位先生,亲自答谢。”
景珩将瓶子放回去,语气里都是嫌弃,
“他就一庸医,凭运气治病,不用见,免得影响心情。”
鲜少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语气,宁微禾正要说什么,就见床上的云香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对疯癫时候发生的事情还记得一些,慢慢转过头,
“宁小姐……”
经过刚才的猜测,宁微禾到底是对景珩多了些警惕,她抬眸看了一眼景珩,他立刻会意,却怔了一下,
“我就在旁边的屋子等你。”
看着景珩出去,宁微禾掩下眼底的复杂。
明明是知己,自己却对他这样不信任,应该会伤了他的心吧……
转念又想到他未知的身份。
罢了,现下,还是以宁家满门安危为重。
“云香,你应该知道我将你带到京城是为了什么事。”
“明人不说暗话,我且问你,”
她眼光锁定云香,一双桃花眼气势逼人,
“八年前,杨氏命你为我皇后姑姑调的香可有不妥?”
八年前,杨妃对她用完即仍,若不是她苦苦哀求杨妃,看在自己忠心为主的份上为自己留一个全尸,这世上如今便不会有云香这个人了!
思及此,云香眼里满是仇恨,她爬起身来,下床跪地给宁微禾行了个大礼,额头撞地的声音沉闷有力,
“宁小姐救命之恩,云香无以为报,杨妃心狠手辣,将我残害至此!云香今生与她势不两立!”
她缓了口气,
“八年前,我不过是宫里一个调香的女官,被杨妃调入她宫中做事,宫里人都传杨妃良善,我以为自己遇到了贵人,却没想到后来,杨妃将我送去皇后宫中,命我调制可令妇人难产的药……”
听到此,宁微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猛地站起来,起的急了甚至带翻了身后的木凳。
杨氏!竟真的是她!她怎么敢!
宁微禾胸口起伏的厉害,
“所以你就调了那样狠毒的香?”
她眼神冰冷地刺骨,云香吓得心颤,哭着跪上前,
“宁小姐,我也不想啊!可杨妃以我全家性命要挟,我不敢不从啊!”
“全家性命?你可知你干的是何等胆大包天之事!谋害皇后要的可不只是你全家的性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云香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面色惊恐,满脸是泪,只一味地磕头,“咚咚咚”一下比一下重,不一会儿便见了血。
“宁小姐!我不求您放了我,左右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我一人犯下的蠢事一人承担,这条贱命是您捡回来的,要杀要剐都随您!我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家人!求您了!求您了!”
她声音凄厉,发髻散乱,看起来狼狈非常。
宁微禾却像是看不见,着了魔般,俯下身子看着她。
害了姑姑的人,一个都不能活。
两人离得近,宁微禾声音很轻,
“要杀要剐都随我……是个聪明人。”
“记得,下了黄泉要去给我姑姑请罪。”
陡然间,她神情骇人得可怕,云香被宁微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动都不敢动,哭声哽在喉咙里不敢发出声音。
下一秒,云香就感觉脖颈一紧。
冰凉的手指一寸寸缩紧,云香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想挣扎,却在触到宁微禾的眼神时双手一抖。
杀了她,杀了她……
像是有恶鬼在她耳边兴奋地驱使,突然,
“蛮蛮。”
是姑姑!
宁微禾猛地一怔,眼神慢慢聚焦。
“你也知道她是身不由己、被逼无奈的,对吗?”
“乖孩子,别任性,不能以他人性命泄愤,姑姑教过你的,你忘了吗?”
女子轻缓地声音一字一字说的极慢,语气盛满温柔,却让宁微禾瞬间回神。
而此刻的云香已是满脸涨红,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
宁微禾双手一颤,下一秒就松开了手。
我……我这是在干什么……
不顾跪在地上拼命咳嗽的云香,宁微禾脚步慌乱,夺门而出,头上的蝶翅步摇“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主人却恍似未觉。
隔壁“踏星居”的景珩听到声响,出来便看到慌不择路的宁微禾,她磕磕绊绊地跑下楼梯,几次都险些摔倒。
景珩瞳孔一缩,
“阿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