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桑霞约了好友在后山,她说了自己要出任务、无法等哥哥回来,说了自己的难以抉择。
蒙己表示支持她去,并说“若是虹儿知道,她也是希望我顺利完成任务。”
不染也表示支持她去,并说“博览群书、终不如亲眼所见。”
梨落持不同意见,她皱着眉头“桑姐姐,我舍不得你走,我会想你……”
桑霞摸着梨落的头安抚着....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哥哥会想我,哥哥也知道我会回来。”
蒙己“哎,既然决定了,要不你留封信?”
桑霞“书信都留了好多封,我想给他留点别的念想..”
不染“睹物思人。你俩可有信物?可有共历回忆?”
桑霞绞尽脑汁的思索着,想起的是满山的桑葚果子、漫天的榕树花雨。
蒙己挠头犯难,说这冬天雪地、哪有果子和花啊?”
不染帮着出谋划策,说花草是可以画的。
桑霞突然跳起来,说自己有个更好的办法。
深夜,驱持门后山。
梨落领着三人走进苍鸾的巢穴,她轻轻低语一阵,待鸟儿们咯咯作答,四人拿着袋子、在鸟群中来回走动,手里忙活了好一阵儿。
突然,一只苍鸾拦在桑霞面前...她定睛一看,这是那只聪慧的大鸟。
“是你?!”她压低了声音说“我要跟你借点东西....”
事后,为了避人耳目,四人回了武卫门,蒙己是大师兄,能支开所有人。
扯开袋子,白色的绒羽倾泻而出。
用粉红的色膏涂抹前端,再剪成小扇子的形状,远看像极了榕树花。
四人忙忙叨叨一整夜。
第二日,赤苏还没晨起,就被着急的小门徒请去了后山,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惊呆了,一山脊的苍鸾大鸟,都挺着光溜的胸脯子....
当晚,主塔挂起灯笼。
见到夜山,她说“族长。我想好了...临走前,我有一事相求。”
夜山对她愿意去并不意外,但猜不出她求什么,饶有趣味的问“说来听听。”
她将事情如实告诉了夜山,他听完不禁大笑“哈哈哈....你还未远行,便已经寻了一个趣事。”
桑霞看的出神....从未见过他大笑,终日身居高位,殚精竭虑,时刻不得放松,更不会笑的这般开怀、这般肆意……
此刻他笑的好看,薄唇露出了虎牙,四周的烛火都变得星光璀璨...
他收回笑容、伸手去弹她的耳朵“你此行,有任务。回去找你师傅。”
她点点头,她知道想实现愿望就要让步。
千颜让她对镜而坐,用指甲划破她的左耳,血丝沿着耳骨流下。
取来两条竹节般的小虫,将虫子放到伤口处,随后一丝刺痛,小虫钻入肉皮,千颜揉捏了一会,她的耳朵就变了样,像是剪掉了一块耳骨。
千颜看着镜子里的她,双手紧紧按住肩膀,说道“我门中不养废物。你若被识破了,便自行了断。”
临行前千颜给了她暮氏的信、还有一个烙印密封的盒子,说是迎春之时,去书院南边的百朝村子,有个人在那里等,以破忧为信,将盒中蛊虫种到那人身。
次日,武卫门的军队到达主城。
好友们依照计划行事。
随着冬日寒风吹起,涂了色膏的羽毛飘荡,就像大片的榕树花,铺天盖地、迎风袭来。
顿时,满城飞花,声势浩大。
城中许多孩童跑到街道指着空着欢呼雀跃。
蒙己拉着啸虹嘘寒问暖。
梨落前叮嘱“桑姐姐对你的心意,你要等她回来。”
不染拉住气势汹汹的小落,道“繁花爬山脊,实属不易,还望珍惜。”
后青知道了这几日的事情,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哽咽着答谢“这几月,桑儿得各位关照,在此谢过。”
九安领地,静州。
桑霞乔装成男子,骑马一路向南,很快见到了暮达,一个身宽脸圆的中年男子。
暮达看完书信,表示会帮她安排。
桑霞想起帮申烁找妹妹的事情,问“暮大哥,我想打听个人,一个叫申彩的女孩。”
暮达表示九安有族谱,查起来不难。之后到帐篷外面,放飞了一只灰色小鸟,她道谢后,跟着马队路。
书院,春天开堂、冬天结束,正好一年时间。
因顾忌九安和晨黎有和亲之事,学徒都是两族尚未成亲的少年,学堂里面教药理、诗歌、书画、练武。
当日,学徒们陆陆续续赶来,大约40来人,大家将行囊包裹放下、就先进了学堂报道。
桑霞一眼相中了靠窗户的桌位,她单手搭在窗沿看雪景,时不时往寒风中吹着热气。
一个少年正走来,坐在了她旁边,抱拳说道“你我同窗,并肩而坐。真巧。”
她扭头一看,此人衣着华丽皮裘,头顶束着发冠,道“桌位本就是并排,不算巧。”
那人接着说“在下夏江鹂,百朝族人,不知公子大名?”
前桌的女孩突然回头“你也是百朝的,我叫朱晓余。”
让前面的小姑娘一咋呼,她也转过头来“我叫叶明,来自九安。”
女孩盯着她看,说“叶公子看起来好清秀....”
桑霞怕乔装被识破,目光不断闪躲着,正想说点什么....
夏江鹂正巧插话,道“兴许叶公子年纪尚小,我今年十六,你呢?”
桑霞给自己小报了一岁“我今年,也十六....”
朱晓余“我十四了,两位公子年长,还请多多关照。”
桑霞点点头,又看向窗外,她心里叮嘱到,从现在起,自己叫叶明,无论谁与她说话,回答的人,都只有叶明.....
夏江鹂一直用余光看她,方才来的路,看见她倚着窗沿哈气,眉目间温润可人,手指修长且没有喉结,便猜她是女扮男装,他此行来书院,是受家里安排,借机打探九安,遇到她,正好.....
傍晚,学堂课毕。
要给学徒分配卧房,男女分别在两个大庭院,里面是那种大通铺。但同时也备了几处单独的小院。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到了卧房院子前面,叶明还是跟着晓余往里走,晓余拦住她,道“叶公子,请留步...”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男儿身,道“啊..方才聊得高兴,一时忘了。族中给我安排了单独的卧房。”
夏江鹂道“巧了,我也是有单独的卧房。”
朱晓余看了看身后的大通铺,里面是学徒们吵闹的声音,叹了口气道“我头一次出远门,也是头一次和这么多人住在一起...”
叶明见她面露难色,便想邀请她同住,毕竟有个女的打掩护,自己不容易暴露“那你来我的院子吧,你我也好做个伴。”
朱晓余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此,晓余便打扰了。”
进了小院才发现里面只有一间卧房,正在叶明思索的时候,夏江鹂走了过来“我的院子就在隔壁。若叶公子与我同住,朱姑娘可以独住。”
叶明心里为难,但回头一看、晓余期许的眼神,便点头应下。
进了卧房,夏江鹂说“你我同为男子,也应以礼相待,我差人添一张床,置一屏风相隔。”
她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
两人收拾完行囊,佣人送来了木盆和热水。夏江鹂说自己要去散步赏月,留下她一人更衣沐浴。
夏江鹂站在院外,一个护卫前,身侧低语“公子,此人底细不明。”
夏江鹂盯着月色,慢慢说道“我自有分寸。崔大哥不必担心。”
等他回去的时候,她已经穿好衣服。
他故意坐到她床,看她衣中脖颈纤细、脸粉妆玉琢,他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于是坐回屏风对面的床。
他说“叶公子。学堂一年,前路漫长、你我同窗,也好扶帮。”
她说“夏公子,你讲话很古怪,用词总是拧巴”
他说“堂,言行端庄。”
次日,到了学堂。
叶明发现昨日桌位被人占了,便前理论“你坐了我的位子,麻烦让让。”
那人趾高气昂,毫不客气“这位子是本公子的,闪到一边去。”
夏江鹂前,站到她身侧,说“这桌位确是叶公子先得。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那人憋了他一眼“本公子大名,高应才。识相的走开。”
朱晓余小声的对她说“高家在百朝中是高官权贵。叶公子,算了吧。”
桑霞哼了一声,揪着高应才的衣领和腰封就甩出了窗外,随后自己也跳窗追了出去。
高应才冷不防被摔了一下,从地爬起来有点难以置信“你...你居然敢打我。来人!”
冲来两个护卫,可他们不是叶明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趴在地。
明面这是九安和百朝的人打了起来,其他学徒也都跑出来看热闹。
夏江鹂走到她旁边,侧目瞟了一眼树,崔护卫立马冲到跟前。
她朝他摆手,喊道“你别管!”
纵使以一敌众,她还是轻松取胜,前照着高应才的脸就是一拳。
高应才捂着脸,边跑边喊“你给我等着!”
九安的学徒欢呼雀跃,百朝的学徒窃窃私语。教书师傅赶到,严厉斥责,将众人领回了学堂。
中午,三人在山脚下看雪景。
夏江鹂问“二位来书院都是何求?”
朱晓余说“我娘亲说了,有了这一趟见识,回去可以寻得好人家。”
叶明不解道“你才十四,就想着成亲的事儿。”
朱晓余“成亲得到十六岁,但之前可以定亲。先前有人门提亲,可那边已经有了两个夫人,我娘亲怕我去了受气。所以送我出来...为了回去能再寻个人家。”
叶明惊讶不已“你们族中,男子可以有多个夫人?那,女子也有多个丈夫?”
朱晓余点点头又摇摇头“女子只能有一个丈夫。我娘亲是我父亲的第三个夫人。我还有大娘、二娘。”
叶明瞪大眼睛,半天挤出一句话“太...太荒唐了。”
夏江鹂看她夸张的表情,笑道“叶公子,何出此言?”
叶明郑重其事的说道“一心只能许一心,一人只能配一人。就连山间的野兽都懂这个道理,配对儿的时候只会两只一起养育小崽。”
夏江鹂听了她的解释,更笑了“哈哈....这说辞,倒是巧妙。”
朱晓余有点羞涩,嘟着嘴“叶公子,人和兽怎能并论,百朝的礼数规矩、齐全且繁琐,男子向来克己守礼,女子也是守身如玉。成亲后,也是相守白头”
叶明“相近相亲,定是两心欢喜、男子不用克己、女子也不用守身。一起到白头,靠的是两心相守,跟一场仪式没有关系。”
夏江鹂收起笑容,玩味的盯着她“依你所言,倒是洒脱。是否九安民风如此,我对你族中的女子,甚是好奇....”
叶明解释道“九安和晨黎两族,男子只能有一个夫人。而晨黎的族规更是对不忠者施以重刑。”
夏江鹂说“世间相传,九安野蛮、晨黎暴戾。”
叶明有点气愤,站起来道“不,这不是暴戾。你们..你们不懂...”
朱晓余见状、换了话题“叶公子,还未说你来此为何?”
叶明“我认识族中一个很厉害的人,我说想看世间繁华,他答应送我来书院看看。”
夏江鹂“叶公子不负深情、且志向高远,在下心中佩服”
叶明问“那你呢?”
夏江鹂“家中派我来学习,我也想借机、逃离家中管束。”
两日后,学堂外面围了好多人,高应才插着腰,站在一个衣着华丽的老者身旁。看见他们三人走来,便指着她说“高叔,就是这个臭小子,教训他。”
老者前“这位公子,昨日你出手伤人,今日要说道说道。”
叶明“你看见我伤人了?再说,他活该。”
夏江鹂前,说道“高大人,同窗都可以作证。是高公子先出手,叶公子自保。”
老者一招手,围来二十来个护卫“多说无益,来人,带走!”
夏江鹂朝树看了一眼,顿时崔护卫跳了出来,站到老者面前手中亮出一块玉牌,老者先是愣了一下,转而睁大眼睛,连忙说道“是..是..公子所言极是。今日之事错在我们。”
夏江鹂朝着崔护卫使了一个眼色,不等他们再开口,便赶着他们离去。
当晚,躺下后,他俩隔着屏风说话。
夏江鹂“日后不用担心高家,我已经差人解决。”
叶明“谢谢你今日解围。其实,我不怕他的,我能打的过。”
“我知道,你功夫了得,但没有必要脏了手。你我同窗,相互扶帮。对了,传闻暮成族长有位侄女,不仅精通药理,也是功夫了得。你可认识?”
“见过。传闻都是唬人的。不过是出身富贵、养尊处优,自觉高人一等。”
“你好像对出身很是介怀?”
“因为世间太多不公,人命本应一样,却由出身论贵贱。就像那高家,仗势欺人。”
“并不是所有富贵人家都是仗势欺人。”
“也对,原以为你也是娇生惯养,没想到你明辨是非,仗义执言”
“我倒觉得,若厌恶他人轻瞧自己,那便爬那高处,让众人仰望、畏惧。”
她兴奋地坐了起来“对,我就是想去那最高的山。”
他轻声一笑,“我欣赏叶公子的志向,我也想去游历去闯荡。可又无奈,身不由己。”
“身子不由自己,难道由着别人?你若不愿,难道有人逼迫你。”
“不是逼迫,只是很多时候,并非一朝一夕能成事。”
“那就先等等,可以先让步,为了自己想要的,忍受眼下的,这叫权衡,我懂。”
他看着屏风后的身影,他早就看透人心险恶,为何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这般的干净、磊落。
之后高应才变得卑躬屈膝,还老跟夏江鹂打听,他家认识城中的哪些高官权贵。朱晓余也老是跟着他俩,三人结伴同行,枯燥乏味的书院生活也变得有趣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