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过去，征兵召令并没有收效。

莲雾也看淡了，打仗这种事要自愿，她不强迫任何人。整顿了出征队，清点人数，少得可怜，除了魔族几个小弟，绯扇，就只有大月氏织羽旧部三十人。

出发前三天。

“以后还不知能不能回来，在的时候就要好好珍惜。走，我带你们去霍山最有名的酒楼不醉不归。”

张良高兴得蹦哒：“哇，老大带飞。”

王晗鄙视地摇摇头。

人生快乐事无非是吃喝玩乐，有酒有肉有家。

酒楼最高一层热闹非凡，杯盏碰撞，启程前的践行宴会，格外开怀。

一不小心就喝多了，酒醉的热气将每个人的脸蒸腾成熟虾，莲雾看着眼前张良和王晗重叠的身影，手里抱酒坛傻乐。

绯扇不胜酒力，脸颊两片红晕灿若云霞，肖子美没喝醉心却醉倒了，目光粘在她身上。

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

独眼的都云佐忍不住讲起往日跟随妖帝织羽的日子。

妖帝陛下天性仁慈，对臣民都极为宽厚，本可带领妖族继续繁荣富强，偏安一隅。

因力量强大招来各方嫉恨，担忧祸及无辜，被迫携家带口离开霍山国，秘密去往人界。

后行踪被妖狼玄圩出卖给昆仑，在人界惨遭追杀。

“……玄圩这个天杀的叛徒，说陛下已不在，妖族需另择明主，趁机发动政变，把我们关在流放地，暗无天日地过了这许多年……公主殿下，可否与我们说说，陛下他……他怎么会……会……”

都云佐说到这里，声音几度哽咽，无法在继续说下去。

莲雾叹了一口气，将往事缓缓道出。那天的景象她会铭记一生，像刻在心脏的旧伤，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便会隐隐作痛。

他们一家在逃亡的路上，各方势力穷追不舍，父亲的行踪只有他的亲信玄圩知晓。

父亲很相信玄圩，从没怀疑过跟着他出生入死好多年的部下。

他们一家藏在人界的一处偏远的村镇。

莲雾还记得那个村子有很多很多的柿子树，正是秋天果实丰硕收获之时。

村长家人很好，说可以去柿子林里采摘成熟的果实。

她正是贪玩的年纪，闷在村子里无聊，吵着要去。

娘亲近来身体欠安，宠溺刮她鼻子，道：“乖，让爹爹陪你去吧。”

哥哥不放心，要留下陪娘亲。

人间美景赛仙境，金黄的柿子林里，一呼吸都是成熟的味道，她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摘柿子，仿佛要将整个秋天放进背篓里。

父亲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人间有四个节气，秋天最是美好。

比起春的雨水连绵，夏的炎热躁动，冬的寒冷风雪。

秋季，回馈农民们所有的劳动，站在树下闻着的果香里沉淀着让人安心的甜蜜。

过了一会，村子忽然那边升起大股黑烟，滚滚浓烟里衡仙叶火光冲天，半边天都烧红。

父亲脸色蒙上一层阴影，急忙背起她赶回去。

全村村民被屠殆尽，没有幸存的生命。

“哥哥！”

“娘亲！”

“你们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房屋树木都在燃烧。

莲雾着急地呼唤，好恨自己为什么贪玩，如果不是她闹着要出村子，娘亲和哥哥也不会不见，眼泪簌簌往下掉。

父亲牵着她焦灼地找遍村子的每个角落，唯独没有娘亲和哥哥的身影。

尸体焚烧后的难闻气味充斥着整个村子。

父亲一拳砸在地上，“究竟是谁下这么狠的手！”

莲雾害怕极了，哭得气都喘不过来，“爹爹，都是……我不好，只要能让娘亲和哥哥，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时，穹顶之上传来靡靡神音。

“大月氏织羽。”

父亲下意识将莲雾挡在身后。

“尔生性凶残，屠杀人界村民三百四十一人，六界通缉，限尔在三日内，到昆仑领罪！神族遥姬，与妖族同流合污，择日处斩，妖族大月氏莲尘囚禁终身。”

父亲傲岸的身影在夕阳的残辉下落寞。

穷途末路。

那天深夜，父亲趁她哭累睡着的空隙，暗中联络妖族的人，想秘密将她转移。

莲雾却警醒过来，像头执拗的小兽，说什么也不依。她要跟父亲在一起去找娘亲和哥哥，无论如何，一家人都要在一起。

她声音嘶哑，道：“我知道那些神族根本不是觊觎大月氏的妖力！他们是故意屠村嫁祸给爹爹。是我的存在！我继承了神妖之力，出生时天有异象，曾有预言我会颠覆六界，是为不祥。只要爹爹将我交出去，娘亲和哥哥就会回来的！我从出生就是个祸害……”

父亲眼圈薄红，抱着她哽咽。

“傻孩子，你的存在是爹爹和你娘亲相爱的证明。答应爹爹，不可以自轻自贱，不管人生到了各种境地，不可以放弃自己。”

他将一块雪白的玉挂在莲雾脖子上，画了一个符咒，细细嘱咐道：“雾儿，不管发生何事，这玉能保你平安，爹爹永远会陪着你。”

脚步声匆匆走近。

父亲接着跟赶来接应的族人道：“小璟，我在不妖玉上下了符咒，若是我出了什么事，雾儿会被传送回来，你带着她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不要回妖族，霍山不安全。”

“哥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