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锣鼓声吵得耳鸣，喧闹的街上挤满魑魅魍魉，百鬼们动作诡异，唱和奇怪旋律的嗡嗡冥音，红月下组队游行，地面没有影子。

莲雾注视旁边一个吊死鬼的舌头垂到肚子上的长度，不禁咋舌，死相如此恐怖。还好她面相与活人无异，没有缺胳膊少腿死得太惨。

回过头时有个东西不偏不倚糊住她的脸。

“什么玩意？”莲雾掀掉盖住的东西，借着昏暗的光定睛辨认。

“纸帽子。”沈落衡余光瞟向她手里的东西，应该是生者烧给死者的东西。

“真他娘的晦气。”莲雾呸呸呸好几声，嫌恶地将它丢开。

“你都死了还怕晦气？”沈落衡忍不住调侃，她脑袋都装了些什么。

“这话说的，我怕沾上晦气脏了本姑娘来世的路，我要投个好人家，做个好人。”

“一定会的。”

“今儿什么日子，鬼界这么热闹。”

“清明节。”

两人往鬼迹罕见的地方行去，莲雾领着沈落衡走进一个死胡同。

“走错了？”沈落衡看着面前这堵结实的墙，没有路了。

莲雾观察周围的动静，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神神秘秘道：“嘘！看我的。”

她上前摸着在墙上的板砖，曲着手指左敲敲右敲敲，仔细听回音，直到有个空砖。

“有了。”

莲雾按下空砖，“后退。”

沈落衡依言。

空砖是一个开关，墙面板砖向两边退去，里面有另一番天地。

鬼界黑域。

这里是鬼界的灰暗地带，消息交易，典当行，拍卖会，阳间通灵，有钱能使鬼推磨。

大多数的鬼都掩面而行隐藏身份。

黑域鱼龙混杂，什么鬼都有。

甚至有一些不属于鬼界的东西也会偷混进来。

莲雾和沈落衡也稍微乔装改扮，罩上白纱的斗笠。

黑河中有很多冤魂水鬼，要乘船渡到对岸。

莲雾跳上一艘船，招呼沈落衡上来。

黑水行舟，逆流而上。曜石般的夜空掠过不知名的鸟，河水发出腥臭的气味。

船猛地一沉，莲雾身形歪向船沿，沈落衡眼疾手快扶住她。

熟悉的杏花气息让莲雾脑中一片空白，心跳猛快几拍。

“什么情况？”

“别怕。”

沈落衡一脚踏在船板，底下的影子受惊逃窜，船复又浮回原水位。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莲雾松了一口气，“我之前来的时候挺安全的，今日怎么引来水鬼了。”

“以后一个人别来这。”

莲雾点点头，“知道了。”

她莫名很听这个男人的话。

上了岸。

对面忽而出现一个兜帽男子，戴着笑脸面具，沈落衡眸光骤变锐利，挡住身边的人儿，手掌灵流一触即发。

兜帽男子勾了勾唇，指了指莲雾，比着口型一字一顿：“她是我的。”

沈落衡眼眸火光四溅，轻蔑道：“你休想。”

莲雾背对着沈落衡，四处张望辨认方向，并未察觉出异样，回首问道：“你跟谁说话？”

兜帽男子来无影去无踪，莲雾什么都没看到。

“你在生气？”

沈落衡垂眸，收敛怒气，温声道：“没有。”

莲雾半信半疑，她分明感觉到他生气了。

是错觉吗？

“哎呀！”

莲雾忽然一拍大腿叫出声。

“又怎么了？”

莲雾哭丧个脸，摸摸腰间，懊恼道：“没钱啊，还打探什么消息，这里很贵的。”

“那别打探了，回去吧。”沈落衡抬腿就要走，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来找人的。

“别啊，你媳妇儿还等着你呢。”

“我重申一遍，我没有媳妇……”

莲雾打断他：“好了好了，我知道，是徒弟，正经的师徒。”

她上下打量他，盯得沈落衡浑身不舒服。

“带钱了吗？”

沈落衡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钱袋，莲雾一把抢过，扯开袋子，倒出十几颗金豆。

“有钱人啊。”莲雾眼眸灿亮，十殿给她的一千万冥票都输光了。

“不过这儿用不着，我们去换冥币。”

莲雾熟门熟路地进了东边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鬼掌柜如见到摇钱树，谄媚地迎上来。

“姑娘又有什么要兑换的物件儿？是十殿的东西吗？”

莲雾尴尬地咳了两声，之前她偷偷捎带转轮王殿里几个物件换了冥币，也输光了。

有一天又把魔爪伸向殿里的东西，被十殿抓个正着，在她天灵盖敲了好多下，没把她魂儿给敲散。

触碰到沈落衡深不可测的目光，莲雾讪笑解释。

“不是不是，我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哦不，鬼吗？这位仁兄想找他徒弟，需要点冥币，喏，这是典当的东西。”

莲雾将金豆倒在柜台上，“老规矩，我七你三。”

鬼掌柜拿出一个破旧放大镜验货，每个细节都仔细辨认，确定是真货。

“得嘞！姑娘先等着。”

片刻后，莲雾把一叠冥票塞进钱袋里装好，二人从店里出来时，外面刮起大风，小店的门旗猎猎飞舞。平地起风沙，呜呜风声似鬼泣。

“哪儿来这么大风啊。”莲雾甩袖挡住灰尘。

沙石扑面而来，沈落衡观察风向抽出千鹤朝反方向扇去，几道飓风扭转原来的风势，携裹沙石越刮越远。

莲雾手搭在额间，惊呼出声，太厉害了吧，竟然可以随意驾驭风。

收了扇，沈落衡眼角瞥她，“走了。”

“你是神吗？”莲雾迈着步子连忙跟上，能进鬼界，身份定不普通。

“嗯。”

“那你徒弟也是神？”

“不是，她是妖。”

“这不是巧了，是我同类啊。”

见沈落衡不解，莲雾摘下十殿给的手镯，耳朵变尖，长出柔软的绒毛。

一条可爱的大尾巴甩来甩去。

“十殿说我不能暴露妖身，我在生前得罪太多人，恐会引来麻烦。不过，我的原身是不是很漂亮？”

女子笑靥如花，炫耀的摇着尾巴。

“好看。”沈落衡由衷道，她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

莲雾重新戴上手镯，都说神妖殊途，这人却执着至此，突然很好奇他的徒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死后也能让一个神祗念念不忘追至黄泉。

“接下来去哪？”

莲雾说：“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