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不能说不对,可与桑还是气不顺。
在狠狠盯了夏铉好一会儿,清欢都打算还是她去找茶具时,与桑却让她别动。
“坐着吧,茶具我知道在哪里,我去拿。”
此时天气炎热,就不用一个两个的出去被荼毒了。
与桑又给了夏铉一个天大的白眼后,她便起身到屋内去拿茶具,一路简直快的不能再快,深怕就慢了那么一步,然后便被太阳晒晕,或者是被屋子里的那些药草薰到。
等与桑端着托盘出来时,清欢也赶忙上前帮忙,接下来煮茶的事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无论是无双还是夏铉,这都是个中高手,就连清欢也比她手艺好,所以之后便是他们大显身手,而她只用等着就行。
不过无双现在没有什么兴致。
夏铉也懒懒散散的模样,于是清欢只好把茶具都接了过来,起炉煮茶。
树下四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与桑是跑一趟就累了不想动,无双则是什么时候都不太想说话。
至于夏铉嘛……
与桑才不想管他是为什么也不说话,与桑斟茶给她后,她就端着牛饮,惹得夏铉嫌弃的看着她,都恨不得在他脸上写上“浪费”两个字了。
可与桑才不管呢,他瞪她,她就回瞪向他。
谁怕谁啊。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清欢赶忙递过一盏茶去,打断了与桑和夏铉的“深情”对视。
不过太阳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茶汤再好,也实在是无心享用。
尤其是与桑这种最怕热的人。
在大太阳下晒了这么久后,终于还是有些受不住了。
但就在与桑正考虑着要不要今天先回去,等和黄玉重新约定好一个时间后,他们再过来,到时肯定要选在太阳下山以后,绝不顶着毒辣的日头再走一遍的时候,黄玉回来了。
“黄大哥。”
与桑惊喜起身,黄玉也没想到回来后会看见与桑他们,他也有些惊喜道:“你们怎么来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差点错过了。”
“错过就错过了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倒是你今天上街去,有没有什么帝都的消息?”
夏铉一面迎上去,顺手拿了盏茶给黄玉解渴,一面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而与桑在听到前一句话时刚想发作,结果又听到了后半句,她微微一怔,然后又悄悄地坐了回去,低头吃茶。
“没有,依然是和前两天一样,鲁先生呢,醒了吗?”
无双低头喝茶,没有看向夏铉的问道。
“还没有呢,没见我们都还在院子里坐着啊,要是鲁先生醒了,我们哪还会在这晒太阳。”
“对啊,你们干嘛都在院子里,今天日头这么大,怎么不进屋去?”
“你那屋子,谁敢进。”
夏铉嘟囔道。
“你说什么?”这是有多久没感到过冷意了。
她现在都还只记得盛夏的炎热,一天到晚的汗流浃背。
而如此清冷的气流,她是有多久没感受过了?
与桑躲在被窝里发了会儿呆,然后忽然就喊了声清欢。
都这个时候了,清欢肯定早就起了,现下一听到与桑的声音,她连忙就撩帘进屋,绕过屏风,再掀开帘幔,垂眼就见自家殿下抱着被子正惊喜的看着她。
“清欢,今天是立秋吗?”
“没,还有几天才到,怎么了,公子。”
“天气降温了呀。”
原来是这个啊,清欢失笑,她家殿下就是不耐热,一到夏天便特别难熬。
在秦州那段时间更是随时随地都要死要活的说受不了了。
就算后来到了陵安,也是十分不喜欢夏天,与桑更爱的果然还是冷天。
看着突然就心情变好,起身梳洗更衣的与桑,清欢摇头失笑,最后因为一直是男装,所以现在与桑自己都能绾发了。
清欢就在一旁打打下手,两人很快就也拾辍妥当,出门到院子里去了。
无双向来起的就比她早。
这会儿也早在大榕树下坐着喝茶。
与桑两步跑到他身边坐下,还不忘招呼清欢也坐过来。
三人一道吃了早饭。
然后就又开始坐在藤椅上摇啊摇。
已经凉爽下来的微风吹拂着桂花。
树枝上有昨天与桑刚挂上去的铜铃,此时也随着风轻轻摇曳,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无双向来就不喜欢藤椅,所以此时他是坐在了长榻上,背靠旁边的大树,看着天空。另一边则是清欢坐在了与桑身边的秀墩上,手中的一件纱衫也已经差不多要完工了。
这日子是真的悠闲。
与桑摇着藤椅,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但等她再醒来是,却就是被一阵大力敲门声给吵醒的。
“怎么回事?”
旁边的清欢明显刚刚也睡着了,现在看去还是睡眼朦胧。
与桑就往大门方向望,无双已经走到那儿,把门打开了。
“谁啊?”
与桑也赶忙起身小跑过去,想看看这么大力擂门的到底是谁,居然扰了她的大好美梦,看她怎么收拾他。
大门缓缓打开,刚还义愤填膺的与桑,此时却猛地瞪大了眼睛,人也下意识的立马上前,扶住了对面之人,焦急道:“黄公子,你怎么会一身的血,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余兄,快……快去救救夏铉。”
“什么!”
与桑这会儿是满脸的震惊加不知所措,倒不是说她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办了。
而是她知道夏铉此刻有难,可她去不去救?
论私心,她自然是想去的。
但她该让谁去?
陈闱令现下不在,就他们三个小的小,弱的弱,他们该怎么去救人强马壮的夏铉?
与桑没动,只是立刻去找无双,想问他的意见,但他人呢?
“黄公子,无双已经过去了,你别挣扎,赶紧坐下先止止血吧。”
与桑愣了一瞬,然后马上叫清欢过来帮忙,把挣扎着还想同无双一起回去的黄玉扶到屋内,让清欢帮他止血。
之前还没抵达帝都时,清欢常常被黄玉借去解译与桑默写出的玉冰花古方,也就是那几篇字如鬼画的珍贵药方。
连带的,清欢也在他身边渐渐习得了一些粗浅的医术。
像此时帮忙止血之类,那自然不成问题。
与桑这时也赶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玉擦了擦由脸上细小伤口里流出的血,气息不稳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现在也不清楚,只是我们今天坐车刚到你们巷子口时,突然就出现了一伙人的袭击。”
“我们巷子口?”
“嗯,因谢府里最近烦心事诸多,所以夏铉想出来走走,来到这附近时,他突然心血来潮就想到你们这儿来蹭饭,这都是临时决定的,但没想到……”
没想到会被刺杀。
刚刚要不是夏铉反应快,带着黄玉立即从马车里跳了出去。
估计现在他们就会和那车一样,被炸得尸骨无存了。
与桑也没料到这事竟还会在她身边发生,她愣了愣,然后才忽地起身,人就想往外面跑。
可有人却比她快一步,直接就抓住了她的胳膊,拦住了她。
“清欢。”
“公子,无双不会有事的,但反倒是你若去了,那他才会束手束脚,说不定就有事了。”
这话,清欢就差没直说你别去拖人后腿了。
与桑:……
心里有些憋屈,可看着前面一脸坚决的人,与桑咬咬牙,又重新坐了回去。
清欢说得是对的。
这也让得刚刚升起一丝心思的黄玉又蔫在了座椅上。
他是符医,身体本就不能和灵守士相比,他们也根本就不擅打斗,更别说现下他还受了伤,这样子就算去了也只可能是别人的负累。
那就更不用提只是个普通人的与桑了。
两人都有些憋气,然后就忍不住的干着急。
但清欢却态度坚决。
尤其是面对与桑时,在黄玉没看她们这边时,清欢更是直接把她按死在椅子上,一点机会都不给。
时间突然就变得难熬了起来。
与桑也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心里焦急得很,旁边的黄玉此时情况也差不多。
但就在他们俩快要坚持不下去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与桑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可率先跑到门口,把门打开的人却不是她,而是一身伤的黄玉。
大门外,此时正站着的正是一身狼狈的夏铉,以及同样负伤的几名侍卫。
这些都是侥幸活了下来的。
而就在距这里不远的地方,现下已经躺了一地永远睡去的人们。
接下来就是黄玉和清欢忙碌的时候了。
尽管黄玉自己现在都是一身的伤,但他却一声不吭,执意先为刚刚护着他,让他先离开的夏铉和侍卫们医治。
大家看上去虽都很是有些凄惨。
可伤及性命的却没有,都是只需好好疗养一段时间便行。
要用到的药材尽管都不便宜,但夏铉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更何况这些可都是护他周全之人,他怎么不尽力医治他们?
众人一阵忙活,而一会儿过后,小院外却就静悄悄地出现了谢家马车,行刺之人已经出现,夏铉不宜再在此处逗留下去,谢家一接到通知就飞快赶来。
夏铉得立刻回谢府才安全。
但他被人搀扶上去后,却是回头看了与桑一眼,随即才弯身进入车厢。
“你们也得小心啊。”
黄玉这会儿倒不用那么急了,在夏铉被重兵护送回去后,他反倒有时间对与桑说道:“我们逃到这儿,肯定是被那些潜伏者看到了,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们下手,要不你们也和我一起去谢府吧。”
“没事的。”
去谢府?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的目标不在我们身上,现下夏公子又已回谢府,我们这边应当无碍的。”
“好吧。”
黄玉也只是担心与桑,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可能勉强于她。
两人又再说了几句话后,黄玉就也登车离去了。
小院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大门一关,刚才的一切就仿佛像做梦似的。
主要还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完全不给人反应过来的时间。
一道人影,此时却也悄悄地出现在了与桑旁边。
清欢转头看到的时候,完全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也没反应过来,他先前似乎好像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才突然回来的。
这会儿见到了,清欢不仅不奇怪,还理所当然的问道:“公子,我去沏壶茶来,你和无双赶紧坐下休息休息吧。”
“好。
刚才黄玉和清欢都是坐着给夏铉还有侍卫们医治包扎的。
而给他们打下手的人就变成了与桑。
她跑来跑去,杂活都是她在干,而且精神还一直高度紧张,此时是真的累坏了。
清欢才刚走,她便直接躺倒在了大榕树下的长榻上。
“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与桑不是清欢,自然在夏铉出现在门外时就发现无双不见了。
可当时情况紧急,而且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干嘛去了。
尤其夏铉一句都没提过无双。
与桑便知道,情况有异。
于是她也一句不提,直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时,她才轻描淡写的问了他一句有没有事?
他说没有,于是便一切都好。
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就在与桑累得可能都等不到清欢沏茶回来,便要睡过去时,无双忽然开口道:“巷子口袭击夏铉的那伙人身上和武器上都没有任何标志。
但我跟着幸存的那几个,最后看见他们去了朝阳坊,之后便不知所踪。”
与桑的瞌睡这会儿可谓是被吓醒了一大半。
夏铉如今身边的侍卫是个什么档次?
除去鲁石翁外,那是谢府的精锐私兵了。
在他们面前,还能把鲁石翁逼得现身,最后引其首脑离开,为夏铉他们争取逃生可能的情况下,一行人还被如此重创。
可见对方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就算他们如今也同样有伤在身,但无双竟能跟踪他们到朝阳坊,且全须全尾的退了回来。
这真是让一直没有小觑他的与桑都忍不住再次吃惊了。
“无双,你真不是灵守士?”
无双:……
“咳,那什么,我就是太感慨了而已,你不要介意啊。”
与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