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幸从离开阿笠博士家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有人跟踪。
黑色的本田,驾驶位上也是一身黑的打扮,戴着一顶棒球帽。虽然看不真切,但从大致的形体上看,他觉得应该是个女人。
对方始终与他保持在五十公尺以外,因为周匝变幻驳杂的气机,忱幸也无法清楚感知。
他刚刚不是没有看到贝尔摩德,但从她的打扮跟车速上看,多半是在执行组织的任务,甚至就跟今天那边的动向有关。况且,他还不确定跟着自己的是哪方面的人,目的又是什么,所以现在明显不是打招呼的时机。
忱幸看了眼后视镜,在前方的路口,他猛打方向盘,拐进了小路。
不出所料,那辆黑色的本田仍倔强跟随。
在驶入行人渐少的郊区后,忱幸的车子慢了下来,最后在一片还在开发建筑的楼区停下。
车子熄火,他看着反光镜,神情平静。
黑色本田的车速并未减慢,嗖得一声就超过了他,只不过在前方十多米处一个急转调头,又迎面开了过来。
忱幸在对方逐渐靠近的时候就感知到了熟悉,并在对方从身边经过的时候认出了她。
车子在他身边停下,彼此驾驶位的车门相对,距离大概就刚刚能敞开一扇车门。
两人不约如同地透过车窗相视,随后车窗滑落,四下穿过未建成楼房的风声呜咽,隐约可闻。
“跟着我做什么?”忱幸问。
面前的人抬指顶了下帽檐,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两缕银色的碎发。
“我说碰巧路过你信吗?”
“前两次的遇见,你也是这么说的。”忱幸淡淡道。
对面,库拉索歪头笑了下,笑容很浅,只是一抿就恢复冷然。
“真的。”她说。
明明是想要加深自己话语的确定性和力度,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认真,就像是随便说了一句话,你爱信不信。
忱幸默然片刻,道:“碰巧路过,所以现在拿枪对着我?”
库拉索一怔,随后露出笑容,“这你也能猜到?”
她左手还在方向盘上,可右手却握着枪,手腕搭在腿上,枪口靠近车门,对着谁自然不用多说。
“想杀我?”忱幸问。
“不想。”库拉索回答。
忱幸只是看着她。
库拉索说:“但总有人不放心你,大概只有你消失,才会让人安心。”
忱幸略有疑惑,“我不记得有得罪过谁。”
“这可多了。”库拉索帮他回忆,“比如你跟着那位叫毛利小五郎的名侦探破获的几起案子,虽然不确定你有没有插手,但无形中也得罪了人。”
“但他们可请不动你。”忱幸问道:“是组织里的谁?”
库拉索摇头,“不说。”
忱幸:“不能说?”
库拉索嗯了声。
忱幸暗自思忖,自己加入跟离开组织都是贝尔摩德一手操办,知情者是有,但级别至少也是正式成员,而具体知道干邑是谁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毕竟就连宫野志保都没认出来。
“别想了,组织里的人你才见过几个。”库拉索瞥他一眼。
“”忱幸。
这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
“我们之间不是还有交换的秘密么。”他说。
“所以,你现在是想要求饶吗?”库拉索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并不是。”忱幸轻轻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纹路,“只是如你所说,组织里的人我没认识几个,其实就连生活中认识的人都没有多少。”
库拉索不解道:“所以呢?”
忱幸抬眸,笑容清和,“所以,如果有人死掉的话,我可能会觉得遗憾。”
库拉索眼神眯起,“我不知道该说你是乐观还是狂妄。”
忱幸没有说话。
库拉索看他半晌,眉眼之间的凌厉忽然散去,她主动抬起握枪的手,手指在扳机的护环里转了圈。
“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她微微一笑,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看,是你想到了这辆车应该是防弹的吧?”忱幸平静揭穿。
库拉索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面不改色道:“那真的防弹吗?”
“你觉得呢?”忱幸反问。
“组织里有人说,你修行剑道。”库拉索主动岔开话题,“所以,你的秘密就是会传说中的剑气?”
忱幸看她一眼,“不说。”
“这原话奉还得漂亮。”库拉索暗暗磨牙。
“谁想杀我?”忱幸问。
杀气?库拉索闻言,身子下意识一绷,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之前是她漏想了对方的车子是防弹设计,刚刚见他或有倚仗才醒悟过来。而这家伙明显是个记仇的,现在问自己这个问题的用意很明显。
“你想杀我?”她问。
“没有日日防贼的道理。”忱幸说道:“被人惦记的感觉很不好,如果不能知道那个人是谁,就只好先砍断他的爪牙了。”
库拉索眼角一跳,试探道:“可我们不是还交换过秘密吗?”
忱幸点点头,“这句话听着有些耳熟。”
库拉索一阵脸热,就在几分钟之前,她还因这句话生笑,可现在自己竟然也下意识说了出来。
她不禁有些羞恼,“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你可以反抗。”忱幸说道。
“”库拉索。
两人交过手,在自己最擅长的近身格斗上,她也没占到上风,反倒被占了便宜。
“想好了吗?”忱幸问道。
库拉索看着他,“我不信你敢杀我。”
“你很特别?”忱幸不解。
“这是对我的评价吗?”库拉索好奇道。
“不是。”忱幸一噎。
库拉索压了压帽檐,整个人更靠近车门,“我是说,你现在还敢杀人吗?”
“什么意思?”忱幸皱了下眉。
“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在加入组织后,又很快退出,也不知道那位大人为什么会给你破例,但我想,应该是跟宫野明美那次的事情有关吧?”库拉索说道:“而你离开组织,就是放弃了的身份,想要做回一个普通人。”
“那又怎样?”忱幸面无表情道。
“那你要因为我破例么?”库拉索淡淡一笑,“杀掉我,重新变回。”
忱幸眼睛眯了下,“以前还不知道你的口才这么好。”
“你不知道的还多呢。”库拉索手速很快地挂挡,微笑道:“以后还有机会,你可以慢慢了解。”
话落,在引擎的轰鸣声里,车子一下窜出,卷起一阵烟尘。
车窗升起,忱幸看了眼反光镜,黑色的本田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他无声笑了下,发动起车子,缓缓驶离。
什么防弹,当初铃木史郎给他这辆车的时候,可没有想到老实本分的大侄子会让人拿枪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