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瑜儿勒马回头,她往前行了七八里,看见一人瘫坐在路边,从衣服和身形来看,是敖龙,她下马,问道:“你还好吗?”
敖龙大口喘气,说道:“我没事,那人跑了。”他指了指跑的方向。
“我师父来了,公主安全了,你也回去吧。”
敖龙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石头一样。
“这样的刺杀经常发生吗?”柳瑜儿又问。
敖龙摆摆手,说道:“要再来一次,我这条命估计就没了。”
柳瑜儿见他无事,便上马往前走。
“你要去哪里?”敖龙不解问道。
“我回山边看看。”柳瑜儿说道,头也不回就走了。
柳瑜儿骑着马,走了几里路,回到那山脚下,她瞥见院子里面尸体横七竖八的,便不愿意从院子进去,她绕道到后院,她沿着山脚慢慢走,她从早上到现在,一粒米都没有进过肚子,她感到全身无力,终于她在一棵垂倒在地的树上发现一个衣角。
她走过去,松了一口气,扎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正躺在树干下面。
她坐下来,山林还是沙沙地响,混杂着莫名的鸟叫和虫鸣,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坐在树干上,等着,终于嗷嗷大哭起来,她睡着了一会,等到太阳偏西了,小女孩才悠悠地醒过来。
“你是谁?”女孩警觉地问,她看着眼前这个衣衫破烂,身上有血的女子,她双眼哭得通红通红的。
“我是柳瑜儿。”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怎么会躺在这里?我娘亲怎么啦?”小女孩想起了,自己睡过去之前听到的奇怪的声音。
“她死了。”柳瑜儿低声说道。
小女孩看见柳瑜儿身上有血,她半信半疑,“是谁杀的?”
“我不知道,他们蒙着脸。”
小女孩眼里的泪水在打转,她固执地说道:“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柳瑜儿拉着她,说道:“你不要回去了,哪里都是尸体,夜里会有野兽来的。”
“我不信,我不信。”小女孩嘟囔着,她哭了起来
“听我的,不要去,你还有其他亲人吗,我送你回去。”柳瑜儿说道。
小女孩想起了那些亲戚的嘴脸,便说道:“没有了,我有一个哥哥,在中北军,我要去找他。”
柳瑜儿想着,从这里到中北军的大营至少要走上一个月,一个小女孩怎么走,但她留在这里也很危险,万一那些绿衣人折回来,或者永乐宫的人回来,看见她定不会饶了她。
“要不你跟我师父回去吧,我师父是一个好人。”
“不,我不去,我要去找我哥哥,我知道他哪儿。”小女孩不哭也不闹,语气很坚定。
她见小女孩的眼神很倔强,便说道:“你过来。”小女孩看见她拿着刀,那刀锋利无比,她一动不敢动,只见柳瑜儿上前,她便闭着眼睛。
柳瑜儿拿起刀,将她的两条辫子割掉,把她头发割得短短的,像个小男孩一样。她又拿了些灰尘在她脸上涂抹,弄得跟个小乞丐一般。
柳瑜儿担心她再回到院子,于是拉着她下山,她们骑上马,经过院子的时候,她捂着小女孩的眼睛。
此时永乐宫的人已经过来清理现场了,她看见敖龙在翻动尸体,便喊道:“把那个妇人安葬在这里吧。”
敖龙见她骑着马,还带着一个小女孩,他叹了一口气,向她挥手应诺。
然而小女孩却从指缝中,窥见院子里面都是血与尸体。
她们走着,走着,马也累得走不动了,柳瑜儿下马牵着走,天逐渐变黑了,道路两旁的树林黑魆魆的。
“我娘是为了保护公主死的吗?”
柳瑜儿点了点头,“是的,她很勇敢。”
“我的名字叫做杨雪。”小女孩说道。
她们走到驿站,柳瑜儿把身上的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记住不要离开大路,一路往前,不要回头,走到靖边,中北军就驻扎在哪里。”
杨雪点了点头,柳瑜儿抱了抱她,又说道:“把钱收好,路上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杨雪徐徐往前走,不时回头看看柳瑜儿。
柳瑜儿不知道自己此番是对还是错,她看着小女孩的身影消失,自己才离开。
她离开了驿站,漫无目的游荡,她不想回永乐宫,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想见王旻诚,不是任何人,就是王旻诚,不管路还有多远,不管天有多黑。
她回想起来,自从两年前他们认识开始,他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再把王旻诚当做小孩,而把他当做朋友?
是从那天除夕璀璨烟花开始吗?或许比那更早,或许是在红拂山庄,他总是给她写无聊的信件开始,又或者是从中秋节观潮?不可能,她那时还觉得他特别幼稚,啊,她已经想不清楚了。
又是从何时开始?她不再把他当做是一个见面点点头的普通朋友,而是可以信任的知己,她可以放下心防,毫无戒备,相信他,任何事都可以倾诉,而不会担心他的评判,
也许是从他送的那对好笑的铁鹅开始?还是从那天在溧城闯欧府开始?
斑驳的月影缓缓地在凹凸不平的黄土道上游动,她骑着马慢慢的摇晃过山腰,人和马都疲倦了,只有想见他的念头,支撑她走下去。
白杨树的叶子又在沙沙作响,潜伏在树梢上的夏蝉,它们的叫声很大,它们是跟随着起风的信号彼起此伏,黑魆魆的树影就像列队的卫士在月光照得发白的道路上无限延伸。
还要还远,还要多久,柳瑜儿想着,记得那个马夫说是距离60里的郊外,在一片树林里,等等,那个是路牌吗?云什么书院?
柳瑜儿下车,走到路边,看见一条羊肠小道,淹没在树影中,那小道上面梳着一个牌,上书:云博书院。
真的是云博书院!那是马夫没有说错,果真是到了,他会在哪儿吗,要穿过这片树林吗?柳瑜儿陷入惊喜与慌乱中。
她牵着马,沿着小道走了大约一里地,眼前出现了几间茅草屋,只有点点星火,让她惊慌的思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走到茅屋边,才觉得自己太唐突了,他不知道她要来,他会感到震惊吗?会感到冒犯吗?天!我这一身都是血,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她感到忐忑不安,却发现里面的人和这书院一同都早已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