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仁杰依旧絮絮叨叨:“就算在墨子死后,墨家一分为三,理念不合,三家依然选派各自精英,组成独立于三家之外的墨家组织,尽心地守护着宝藏。
自汉以后,矩子虽是世袭,但也必定选择家族中贤能者出任,接受墨家长老的各种考验和历练,尤其是心智方面的历练,方能正式成为矩子。此间内情,非常人所能理解……”
说及此处,翟仁杰神色傲然,颇有一派宗师的风范,李俊文仿佛看到一道金光从他身后迸出。
联想到他墨家矩子的身份,李俊文撇了撇嘴,觉得他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嫌疑。
“当时的王莽,处心积虑想代汉称帝,便找到了当时的墨家矩子,要求取出宝藏,用于他代汉之用。
虽然那时并非乱世,而汉朝亦处于鼎盛之期,若王莽称帝,与墨家的理念相悖。但碍于与王家的交情,加之王莽乃和平篡位,以恢复周礼为由,刘氏禅让称帝,并未影响天下苍生。
而且他向墨家承诺,称帝后将改变社会现状,实现天下大同,并且允诺从中拿出一笔钱来支持墨家。
这与墨家的理念不谋而合,而且又有钱财可拿,对于当时处处用钱,捉襟见肘的墨家当家矩子来说,诱惑力非常大。
矩子听后心动,便违心破例,让王莽取出了鬼谷子的宝藏,助其成事。王莽遂利用这笔财富,壮大实力,完成了他的代汉之举。
奈何天不遂人愿,可惜那王莽并非做帝王的命。称帝没多久,就触犯了旧贵族的利益,加上天灾,搞得天怒人怨,百姓苦不堪言,四处起义,最后被绿林军攻破长安,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不过,世人皆以为王莽死在长安,死在绿林军的手上,其实不然。
当日死在长安城的其实是一个酷似王莽的替身,真正的王莽早就在墨者的护送下,离开了长安。
可笑那绿林军还将假王莽的头颅割下,挂在城头示众。假王莽的头骨甚至被之后的帝王珍藏了几百年,直到晋朝时毁于一场大火……
王莽逃离长安后,心灰意冷,从此再无争霸之心。遂在墨家的帮助下,将剩余的族人都迁到这房州左近,在此定居,了此残生,平淡地度过了二十年,甚至比那些推翻他的人活得还要长命些……”
翟仁杰说到此处,不免唏嘘不已。
“王莽偏安此处之后,什么事都没干,余生都在修建这个墓室。
墨家矩子觉得若不是自己一时猪油蒙了心,违背祖训,取出宝藏助王莽称帝,他最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于是便尽全力协助王莽修建了这个墓室……”
李俊文没有说话。一将功成万骨枯,到了王莽那个份上,称不称帝已经不是他说了算的,而是跟着他混饭吃的那一帮人说了算的。也许称帝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王莽将鬼谷子宝藏的一部分财宝转移到了此间墓室之中,并在临死前留下遗训:留在此墓室的财宝由王家后人任意支配。剩余的鬼谷子宝藏,王家后人则永世不得私用,将鬼谷子宝藏和墨家的财富合二为一,由王家家主与墨家矩子共同保管,用于每当天下大乱之时,帮助贤能者上位……”
“这么说,那棺材里装的就是王莽本人?”
李俊文脸色微变,毕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待在墓地里,不远处还躺着个千年老尸,想想都会竖汗毛。
他真怕跟电视里演的一样,一揭开棺材盖,一个穿古装的僵尸就伸出干枯的双手,跳了出来,掐住他的脖子……
“那倒不是!这墓其实只是一个衣冠冢罢了,用来保存他多年收藏的财宝之用。王莽的尸体后来被王家后人秘密运回长安下葬。”
听到是衣冠冢,李俊文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怎么,陈老道的徒弟这么没出息,还怕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人?”翟仁杰看出了李俊文心中的恐惧,调笑道。
“嘁,我会怕一具死尸?我只是觉得没见到王莽本人感到可惜而已!”
知道棺材里放的不是尸体,李俊文胆子也大了起来。翟仁杰奚落老道士他不介意,但是不能连带着看不起他李俊文啊!
“想见王莽?这好办!等哪天我带你去长安,挖他的墓去,让你见识见识!”翟仁杰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俊文。
我擦,这什么人啊!一言不合就挖人家坟!
“呃……这个这个……等我有空了再说吧……其实这么看来,这王莽也并非一无是处嘛!”李俊文赶紧转移话题。
“王莽本就是一世人杰,只是所为过于激进,不为后来人接受而已。加之开创了帝王禅让的先河,之后的帝王唯恐世人效仿,对他有刻意丑化之嫌。”
翟仁杰颇为感慨地说道,似乎对王莽的所作所为有赞同之意。
“王莽死后,王家后人按照他的遗愿,每每当乱世之时,就会联合墨家共同寻找可以拯救天下之人,利用双方的巨大宝藏财富助其成事!这和墨家的理念不谋而合,所以墨家也尽全力相助。
汉之曹操,晋之刘裕,梁武帝萧衍,陈武帝陈霸先,隋之杨坚,甚至连隋末的瓦岗寨,都得到过王家与墨家的相助!不过可惜,两家看人的眼光似乎差了点,所选之人都所托非命,昙花一现,最后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是前辈,这和当今乱世有何关系呢?”
老头半天都不讲重点,李俊文听得有些着急,若不是墓中没有出路,早就尿遁了。
“当然有关系!小小年纪,性子就这么急!老夫还没说完呢!”翟仁杰被人打断,似乎很不爽,随手就赏了李俊文一个爆栗,疼的李俊文上蹿下跳。
“您老人家絮絮叨叨都说了半天了,还没说到点子上!再说下去,我怕您的宝贝孙女会流血过多而亡啊!”李俊文挨了一个爆栗,嘴下也变得刻薄起来。
听他说到自己孙女,翟仁杰连忙紧张地望向雪儿姑娘,见雪儿姑娘安然无恙,睡的香甜,并未流血,眼里露出慈爱的眼神。转过头来,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随手就又在李俊文头上敲了一个栗子,疼的李俊文眼泪直流。
这老头,怎么和老道士一个路数,动不动就敲人脑袋,下手还这么重。
翟仁杰无视李俊文幽怨的小眼神,继续他的故事:“虽然所选之人最终都表现出了绝对的强势,奈何后劲不足,往往无法将大一统的局面维持,以至于都被后来人捡了桃子。”
翟仁杰说到此处,竟有些脸红,似乎对自己先人的识人不明有些惭愧。
“到了唐末,乱象渐生,两家又开始了寻找天命所归之人。而当时的私盐贩子黄巢,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王、墨两家遂花了大力气,欲助其登上帝位,尽早结束乱世。
可谁知,这次还是看走了眼,黄巢没有帝王命,最后却被朱温那厮摘了桃子。
朱氏一族虽当了帝王,奈何荒伦,弑父杀兄,种种荒诞行为,导致了后来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短短几十年间,朝代更迭频繁,满地诸侯,尽是帝王。
王、墨两家想要再寻找天命之人,却是不知从何下手,生怕再犯下诸如之前的滔天错误……”
感情这唐末以来的乱世,竟然还有王家与墨家的推波助澜。这王、墨两家简直就是历史道路上的最坑队友,指路明灯啊,选谁谁不行,一选准出错!带着全队给对方送人头、送装备的坑货啊!
李俊文看着翟仁杰,隐约觉得他印堂有些发黑,寻思着是不是要离他远一点……
“这王、墨两家就没有眼神好一些的人么?连黄巢这种造反之人都能选?纵观华夏历史至今,能够起于草莽,问鼎天下者,除了刘邦和朱元……呃,除了刘邦,哪里还有旁人!”李俊文一时嘴快,差点连朱元璋都说了出来。
“说来惭愧,选中黄巢之人,正是家父!”翟仁杰面带赧色。
李俊文很尴尬地“哦”了一声,悄悄挪了一步,拉开了和翟仁杰的距离。
“正是因为屡屡选中错误之人,家父才决定,寻找高人学习相面之术,以期提高成功的概率。
那时,老夫还是个如你一般,年未弱冠的少年。家父听说麻衣道人相面之术颇为高深,便带着老夫前往拜师。也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你师父!”
“咦,这么说来,老爷子您和我师父还是师兄弟哩!那我岂不是还要叫您老一声师叔?”李俊文翻着白眼,掰着手指头在心里一阵推算,得出了自己又平白无故多了个长辈的结论。
“嘿嘿,算是吧!身为墨者,终身不能另寻师门。我只是挂名在麻衣道人门下,与他学习相面之术,并未真正拜他为师。
其实当时麻衣道人年事已高,并不亲自授徒,老夫的相术,都是你师父代为传授技艺。算起来,你师父才是我的半个师父!”
得,师叔变师兄,这才是真正的隐藏大师兄啊!
“老夫与你师父亦师亦友,算是忘年之交!两人想法相近,理念相同,非常投契,无话不谈,甚至经常秉烛夜谈,同被而眠。
他对王、墨两家拯救苍生的做法也推崇备至,这与麻衣道人提倡的“济世安民”颇为相近,所以你师父也竭尽全力帮助老夫,早日完成对麻衣相术的研习……”
翟仁杰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李俊文记住的不多,但是“同被而眠”却听得真切。
居然同被而眠,这两个老玻璃!听的李俊文一阵鸡皮疙瘩。
还秉烛夜谈,怕不是在玩滴蜡吧?想想这个重口味的画面,李俊文就一阵颤抖!
李俊文眼前浮现出一个慢动作画面:夕阳下,两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挥舞着手臂,满脸陶醉地在草地上奔跑,夕阳照在他们的脸上,显得愈发的猥琐,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露出了笑容,画面之恶心,吓得李俊文一个哆嗦,手中的金锭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