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人间道,冥河两侧早已站满迎接的鬼差,队伍最首便是张衡,见张衡未着官服一袭素衣,面上并无表情,我便明白,那轿中端坐的人儿便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我一抬手,队伍整齐跪下,“恭贺帝君纳禧,帝君万世冥福,帝后万福金安。”
翻身下马,我弯腰向着轿子中的人儿伸手,恭敬道,“夫人。”
轿帘掀开,伸出一只带着鎏金镯子的葱白玉手,缓缓放在我的手心,我轻握。佼佼乌丝,玉带珠花,深蓝色喜服,袖口上绣着大片金线描边的曼珠沙华,银丝线勾出了几丝落蕊,下摆乌蓝色的三千里冥川图,眉眼含春,美的仿佛坠入凡尘的仙子。
张衡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看着簌倾,我眼神一扫身侧礼官,礼官会意,尖着嗓子喊道,“众卿起,百鬼让,迎帝后回殿。”
正欲起步,忽然面前炸起一道金光。
众人惊骇,我下意识护住簌倾,一位白缯轻衣的男子坐在莲花座上落在身前,右手握一枝孔雀尾。
“孔雀明王?”来人正是佛主坐下孔雀明王衎罗真,“今日本座大婚,孔雀明王要来为何提前不告知本座?”
衎罗真走下莲花宝座,盯着我身后的娇俏人儿,道,“你可知她是谁?”
“当然,她是我北阴帝后。”
“周琰,你何必自欺欺人,你明知她从何处来,为何还要执意娶她?”衎罗真轻笑,话却说得极为讽刺。
“孔雀明王真是说笑了,今日搅扰本座天定之缘,还出言妄语。”我低声回到,却将身后人儿的手紧紧抓住。
“你们未过三生石,三生石上也并未有你们你们姓名,何来天定之缘?”
听完这话,我悬在半空的心却平了下来,“衎罗真,你大可去验石。”
衎罗真眸色一紧,旋即捏决闭眼,片刻灰瞳一睁,怒道,“周琰,你!你竟然如此违逆天意!”
我仰天一笑,“本座乃上古真神,与如来都有的一争,又何来违逆天意一说。衎罗真,你若祝本座迎娶帝后,本座尚且留你饮一杯清茶,如若闹事,后果你可想而知。”
百里队伍寂静无声,只有眼前我与衎罗真针锋相对。
“夫君,”身后人儿悄然出声,走上前。
“这位神仙,我并不知道我原本是谁,可现在,我只知道我叫左簌倾,大清名将的女儿,此刻我十里红妆嫁与周琰为妻,倘若告知我这缘会万劫不复,我也与他共赴不悔。”我听着眼前这凤冠霞帔的人儿一言,伸手感动,那铮铮誓言深深地撞击着我脑海。
话音刚落,衎罗真手中孔雀尾便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枝无瑕的莲华。衎罗真伸手幻化出一朵晶莹雪白的曼陀罗华递给簌倾,“这,给你。”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看走了眼,衎罗真的眼中竟有一丝悲戚。
簌倾不解,“这是何物?”
“你便是它,它便是你。”衎罗真踏上莲花宝座,转身走入虚空,“周琰,万事万物皆有命数,这命数你担的了便是良缘,担不了便是劫数。”
看着衎罗真消失的方向,我松了一口气,竟然未在意喜服后背已全然湿透,孔雀明王手执孔雀尾便是战神姿态,而那熠熠生辉的白莲却是大爱慈悲的象征,若真的激怒了他,我也未必能占得上风。
“夫君,我们可以走了吗?”簌倾向我伸出手,吟吟一笑,“新娘子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夫人,”我替她整理好胸前的五福朝珠,“踏入这冥川道,你便是我北阴的帝后,便要千载万载的与我在一起,你可想好?”
“你我夫妇一体,天涯沧桑,海枯石烂,不怨不悔。”
我吻了吻握住的手,正欲向前,簌倾却拉住了我,“等一下。”
我一惊,“怎么了?”
“这株花,就种在这里吧?对面是曼珠沙华,彼岸是曼陀罗华,遥遥相望,不离不弃。”簌倾轻轻地抚摸着曼陀罗华的花瓣,说道。
当曼陀罗华种下的那一刻,异景发生了,大片的曼陀罗华争相从土里钻出,蔓延十里,芬芳盛开。众人齐鼓掌大呼,“奇景啊,果真是天定良缘!”
我和簌倾相视一笑,缓步走向大殿。
酆都大殿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来来往往贺喜的神仙百鬼,堆积如山的奇珍贺礼。
微醺走进洞房时,我的心跳的厉害,人间常道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看着坐在锦榻上的人儿,我竟久久不敢上前,生怕这是一触就碎的梦幻泡影。
“怎么?喝的多了?”榻上人儿问道。
“我怕这是场梦,我怕这梦醒来你就不见了。”我有些想哭,如果凡人知晓酆都大帝成亲时哭了,怕是真的会不想投胎转世吧。
我捂住眼睛,正想放下手时,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随即离开,“这还是梦吗?”
我一把搂住眼前踮着脚尖吻我的人儿,“不是梦,我···真的娶到你了。”
我斜抱起簌倾,走向锦榻,她的脸却羞红的厉害,“你····轻点,可以吗?”
我挑眉一笑,一个一个挑开她上衣的扣子,露出里面薄薄的纱衣,印出魅惑诱人的红色鸳鸯肚兜。
一抬手指,纱帐落下,红烛熄灭。我细密地吻她的眉间,鼻尖,唇瓣···
春宵三夜,主殿大喜的蓝绸也挂了四天未取。
第四日,我看着床上酣眠的可人儿,悄悄地理一理她额间凌乱的碎发,这几天怕是累着了。
我伏在簌倾耳边,“夫人,起床了。”
她拽住被子蒙着脸,往被子里躲,我拍了拍被子鼓起的地方,“有些人你得见一见。”
“见谁?”
“我同你说过的五方鬼帝,十殿阎罗。”
我走下锦榻,唤一名大殿小厮端盆水来,待我回来时,簌倾正坐在床上发呆,一头青丝尽数垂顺,看见我,便向我张开手臂,“抱。”
看着铜镜前乖巧地簌倾,我替她带上后冠,第一次做这些事情,笨手笨脚的折腾了好半天,当系上衣服上最后一根丝带时,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从后环抱着簌倾,“真好看。我的帝后真的是天上地下最美的女子。”
“你还想过娶别的女子?”簌倾傲娇地鼓起腮帮子,佯装气愤地看着我。
“从未。”这句倒是实话,当年天帝想塞一个星君女儿给我做侧妃我都断然拒绝,本以为要孤孤单单到回归天地混沌,谁曾想上苍给我了这段缘分。
我的右侧,从此有了一位娇俏女子,她叫左簌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