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憎恶自私自利的王氏,却自知不该将对继母的恨牵缠给一心为她着想的父亲。
——只是可惜,她父亲对她期许,却并非她心中所愿。
柳知意对着祖宗牌位恭顺一拜,目光坚定,掷地有声地质问:“但父亲,您口中的门当户对,盖因于您眼中,知意是柳家的嫡长女。仅此而已。”
“可您莫非忘了,抛开柳家嫡长女的出身,知意更是凭借己力夺得了凌云诗会的魁首。”
“而今这满城的人口口相传,柳家柳知意的才名冠绝皇都。”
她直视柳禀实,语调淡淡,波澜不惊道:“是以知意嫁与何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偌大昭衍,除却那中宫之位,何处配得上我?”
她合该是九天鸾凤,若非梧桐枝,何以委身栖?
一语激起千层浪。
柳禀实发觉,他竟从未看懂过他的嫡长女。
他瞪大眼睛,骇然颤声道:“陛下为荣国夫人空置后位,大皇子已有元妻,你若欲与皇家结缡,达成夙愿,便只有一个人选——”
她傲然反问:“有何不可?”
这便是她今日于太学上助姬明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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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姝儿这些时日倒是长进了。”姬元听着谢执礼的汇禀,笑着摇摇头,“太傅实不愧于当朝大儒之名,那丫头被朕惯坏了,素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即便是朕说的话,她亦有胆子置若罔闻。近日来却肯安然待在这太学中识字明理,确比先时乖觉不少。”
谢执礼作揖道:“陛下这是哪里的话,小殿下天资聪颖,若换了他人来教,亦是如此的。执礼不过是恰坐在这太傅之位上,得幸教导罢了。”
“太傅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才干朕是再清楚不过的,”姬元用朱笔在奏章上批了个鲜红的‘阅’字,头也不抬道,“再者说,那丫头是何等性子,朕这做爹的还不了解?”
话虽如此说,世上又有哪个父亲不喜欢他人夸赞自己的子女聪慧过人?
姬元对谢执礼的言辞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很是受用。
谢执礼秉着读书人的礼节,谦恭道:“陛下言过了。执礼愧不敢当。”
姬元摆摆手,不予置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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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执礼禀完诸事便退去。
太阿殿总管太监陈公公见人离去,便见机呈上一份密报。
姬元接过密报,微微垂首,将其从头到尾寓目一遍。
末了,他将密报往御案上狠狠一拍,怒不可遏道:“岂有此理!强抢民女不成,便草菅七条人命,冀州纪氏莫非反了天不成?”
陈公公及时沏了壶茶给姬元,替姬元顺气道:“陛下保重龙体,切莫气坏了身子。”
“是了,”姬元猛灌了一口茶,极力平复下心绪,复又将密报拾起捏紧,几欲将其揉碎成屑,冷言道,“若朕记得不错,谢太傅的嫡长孙于去岁春闱杏榜提名,得中贡士,且还是那一榜的会元?”
陈公公略一回忆,答道:“正是。谢公子今及弱冠,谢家近日正张罗着为他于朝廷中谋来个一官半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