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而是世家大族做事的风格就是如此。

他们都是以自我为重心，根本就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削掉季云的右臂，卫晋和卫仲道都不觉得是大事。

蔡邕问道：“卫晋，你和你家少爷，为何要去剑阁惹事？”

卫晋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蔡邕一拍桌子，说道：“荒唐，真是荒唐。卫晋，你和卫仲道糊涂啊。你们误会了王希尧公子。”

王希尧是如何救自己出地牢，蔡邕是最清楚不过。哪里是卫晋说的那样，王希尧根本就没有乘人之危。

把蔡邕救出来了以后，王希尧就再没有提及和蔡琰的事情，可见，王希尧根本就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王希尧可以不在乎这事情。

但是蔡邕和蔡琰却不能忘记。

蔡琰对王希尧的感激，颇有点“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心态。因此，在宴席上她才没有出来见卫仲道。

可是谁能想到，整出了大误会，让卫家和剑阁结了仇怨。

卫晋眉头微微一皱，说道：“蔡祭酒，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剑阁让我忌惮的人，只有王越，不过王越已经老朽，不足为惧。再说了，王越早就离开了洛阳，不知去向。王希尧的剑术不错，但目前对我还造不成威胁。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想办法把少爷救出来。”

蔡邕摇头，说道：“卫晋，老夫说了，我没有办法帮到你。董卓把控着军队和朝堂，是一手遮天，不要说老夫，就算是王司徒他们出面，都救不了卫仲道啊。”

卫晋说道：“那我就只能去劫狱。天亮之前，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少爷救出来。”

蔡邕说道：“董卓肯定会在地牢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钻进去。你去劫狱，说不定还会遇到吕布。现在能救卫仲道的人，只有一个人。”

卫晋连忙问道：“谁？”

蔡邕说道：“王希尧公子。”

……

蔡邕带着卫晋和蔡琰来到剑阁。

王希尧见到卫晋，冷笑道：“你胆子不小。你不知道相国到处在通缉你吗？河东卫家的人，都是如此不怕死吗？”

蔡邕说道：“希尧公子，卫仲道和卫晋混账，来剑阁闹事实在是不该。可是这其中有误会。还请希尧公子救出卫仲道。只要希尧公子提出条件，河东卫家一定答应。”

蔡琰望着王希尧，说道：“希尧哥哥……”

王希尧打算蔡琰的话，说道：“蔡琰姑娘，现在是剑阁和河东卫家的恩怨，和你没有关系。你最好不要牵扯进来。”

“卫仲道带人来伤了我季师兄，还想要杀我。现在你们要我救他？抱歉，我做不到。蔡祭酒，卫仲道不是小孩子，他做的任何事情，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来和剑阁为敌，就该预料到会有现在的结果。”

“你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来求我，而是去棺材铺订制一口上好的棺材，明天好给卫仲道收尸。”

不是王希尧见死不救，而是卫仲道这样的世家子弟不值得救。更何况，卫仲道代表河东卫家和剑阁结了仇怨，岂是一句误会就能揭过？

除了天灾。

其实许多的灾祸，都是人自己招惹来的。

因果这个东西，还不能不信。

卫晋说道：“希尧公子，你说过，只要我和少爷留下右臂，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揭过，是吗？”

王希尧点头说道：“不错。我是说过这样的话。”

卫晋说道：“那好。”

锵！

卫晋左手拔剑，直接就斩下了自己的右臂。他的举动，让王希尧眉头一跳。

据说，世家大族都会养死士。

什么是死士？

严格来说，死士已经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而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和人格的工具。

卫晋就是这样的人。

卫晋的剑术高超，能力出众，对卫家的忠心更是达到了常人不能理解的程度。卫晋活着，其目的，就是保护卫家，保护卫仲道。

只要能救出卫仲道，不要说要卫晋的手臂，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卫晋把剑插在地上，说道：“希尧公子，我右臂已经切下。我家少爷的右臂，我用左臂帮他抵了。希尧公子现在就可以斩下我的左臂。”

王希尧说道：“你够狠。”

卫晋跪在王希尧面前，乞求道：“请希尧公子救出我家少爷。”

王希尧说道：“我可以试一试。可是，能不能救出卫仲道，我没有把握。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王希尧并没有斩下卫晋的左臂。

当王希尧转身的时候回屋的时候，卫晋的左臂挥向了插在地上的长剑。他，又将自己的左臂斩了下来。

王希尧脚步停顿了一下。

说实话，卫晋的“诚意”，不可谓不足，但是王希尧心中却诞生起了一阵寒意。

卫晋令人胆寒的不是他的剑术，而是他对自身的冷酷无情，还有对卫家无底线的死忠。

王希尧再次见识到了世家的可怕。

………

蔡邕、蔡琰、卫晋，留在剑阁等消息。

王希尧去见贾诩。

来到贾诩的小院。

王希尧说道：“文和先生，卫晋为了救卫仲道，来求我。竟然当着我的面儿，直接斩下了自己的手臂。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他不但藐视别人的性命，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重视。”

贾诩笑着说道：“希尧公子是第一次见到卫晋这样的死士吧？”

王希尧点了点头，说道：“我长这么大，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卫晋这样的人。”

贾诩说道：“世家的底蕴和力量，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很多。说是深不可测也不为过。像卫晋这样一心效忠主人的死士，每个世家都有不少。以后你再见到卫晋这样的人，不用大惊小怪。”

王希尧说道：“文和先生，说正事儿。你有没有办法把卫仲道救出来？”

贾诩笑着问道：“希尧公子，卫仲道和你是死敌。你就不希望卫仲道明天被吊死在城门口吗？那样的话，就没有人和你争抢蔡琰姑娘了。”

听听贾诩的话，就知道他做事的风格和手段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毒士之名，当之无愧。

王希尧说道：“文和先生你误会了。我和蔡琰姑娘没有男女情谊。卫仲道和我有仇怨不假，可是他一个纨绔子弟，手无缚鸡之力，对我没有丝毫威胁。我忌惮的是卫晋那样的人。”

王希尧是剑客，贾诩是谋士，两者的思维模式不一样。他们谁都别想说服谁。

贾诩说道：“要是之前的话，我救不了卫仲道，可是今晚却可以。”

王希尧问道：“为何？”

贾诩说道：“老夫刚接到消息，袁绍、袁术、曹孟德、公孙瓒等十八路诸侯要讨伐董卓。各路诸侯大军已经抵达虎牢关。”

王希尧说道：“十八路诸侯讨董！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贾诩说道：“希尧公子你不是将军，不领兵打仗，董卓当然不用跟你提及此事。”

王希尧点头说道：“那倒也是。董卓就算告知我了消息，我也不能帮他退敌。”

贾诩说道：“大战在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粮草是最为珍贵。要是河东卫家愿意给西凉军提供粮草，董卓就一定会放了卫仲道。”

河东卫家被董卓抓住把柄，卫仲道又在董卓的手里。

董卓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王希尧说道：“文和先生，既然如此，保住卫仲道性命的事情，就交给你来运作了。”

贾诩说道：“不止是董卓，说不定我们也可以顺势在河东卫家榨出一些油水来。希尧公子放心，此事就交给老夫吧。”

一个活着的卫仲道，比死了的卫仲道更值钱，更有价值。这个道理王希尧懂，贾诩更懂。

能用卫仲道来削弱河东卫家的实力，王希尧倒是很乐意去做。

可是，贾诩却觉得，卫仲道和卫晋有七成的几率会成为卫家的弃子。

世家的冷漠，贾诩比王希尧更深有体会。

不过，世事无绝对。卫仲道有可能值五十万石粮草，也有可能一文不值。就看河东卫家如何选择了。

……

王希尧离开贾诩的小院，路过袁隗的府邸，正好见到李傕带着西凉军举着火把，将袁家重要的人员全部押了出来。

袁府里面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王希尧问道：“李傕将军，你们这是？”

李傕说道：“希尧公子，本将军奉相国之命，捉拿袁隗一家。袁绍集结各路诸侯带兵谋反，袁隗是袁绍的叔父，必定和叛军勾结。相国不日就要亲自带兵出征，到时候，袁隗一家会被斩于军阵之前祭旗，用来提升咱们西凉军的气势。”

王希尧说道：“李傕将军，不知可否让我和袁隗说几句话？”

李傕说道：“请便。”

王希尧走到狼狈不堪的袁隗面前：“袁太傅。”

袁隗盯着王希尧，高傲地说道：“王希尧，你是来看我袁家的笑话吧？哼。你不要得意，早晚有一天你会和老夫一样，死在国贼董卓的手里。不过，老夫一家死了，还有袁绍和袁术为老夫报仇。王希尧你要被董卓杀了，谁来为你报仇啊？哈哈……”

王希尧叹了口气，一脸平静地说道：“袁隗，袁太傅，到了这个时候，你依旧是那么清高，那么不可一世。可是我知道，你心里充满了恐惧。只是你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所以，你至死也要保住世家的体面。”

“袁太傅，王某不是看你的笑话，你袁家也没什么笑话让我看。你我曾经同为太傅，不管怎么说，都算有点交情。”

“还记得那天，王某代表万年公主和城外数万灾民到你家里去借粮吗？你当时要是对百姓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哪怕只借十石粮食给我，我王希尧今天无论如何也会救你袁家上下数十条性命。”

“可是啊，袁隗，袁太傅，你是那么的铁石心肠，那么的冷酷无情，一粒粮食都不愿意借出给我。不止如此，你还传信给其他的公卿大臣，让他们不借粮食给我去赈济百姓。你这样的人，满口仁义，可是却极度的自私自利，当你到了绝境的时候，没有人会救你。袁太傅，要是有下辈子，别再那么蔑视普通百姓，他们不比你低贱。”

王希尧帮袁隗理了理衣领，头也不回地向剑阁方向走去。

袁隗望着王希尧的背影，心中有些后悔，当时自己要是借给了王希尧粮食，今日王希尧是不是真的会救袁家？毕竟王希尧可是救过蔡家。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