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眼里，奴家便是如此不堪么？”

银杏轩内，只身穿着裹布，冻得瑟瑟发抖的许晴，一步步朝窗旁的苏野走来。

“回去吧，记得多喝热水。”

红衣少年，依旧背身而立。

秀儿的双眼，逐渐被狰狞取代。

清澈的双眸，则须臾变得赤红：“杀了他！”

“杀了他！”

鬼眼现身，蛊惑升级。

一步。

两步。

再多一步，便能抱上那苏野的腰杆。

就见那红衣少年，蓦地回过头来，寒光一闪，匕首已经顶住许晴眉心：“姜婉儿，别来无恙！”

“无耻小贼，还冯郎命来！”

上一秒还温言软语，含情脉脉的小婢，眨眼换了个个人。

化掌为爪，直取苏野心脏。

奈何手臂短了一些，待得指尖触及苏野胸膛，匕首早已贯脑而出。

“吱！”

一招不慎，糟了池鱼之殃的妖异鬼眼，顿时惨叫出声。

正待逃脱，便被苏野丢出的毡布。

套了个正着。

......

“小贼，你敢收取玄瞳大人的怨念鬼眼？”

电光火石间，鬼眼被封，秀儿身死；窗旁的大银杏树上，立刻传出一声目恣欲裂的低喝。俄而就见一袭黑衣，悍不畏死的朝苏野扑来。

窗口毫不起眼的绳结，刹那乌光暴起。

化作一张遮天大网，罩住姜婉儿的当儿，发力甩了出去。

“咔嚓！”

树枝崩断，姜婉儿被重重拍在树杈上。

发出几声痛呼。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连妖都算不上的夜魅，还妄图霍乱人间？”清冷的女子声，在夜间响起。

苏野方才看清，枯叶落尽的银杏树上，站了一名白衣女子。

黑发如瀑，五官端庄。

眉宇间的贵气，使得整个人，清丽如人间仙子。只是她那缚住姜婉儿的发丝，又让人觉得万分诡谲！

“苏小贼，终有一日，妾身要你为冯郎陪葬！”

依稀是怕姜婉儿鱼死网破，宫装女子暗自收紧发丝。

鬼雾暴起，姜婉儿已经远远遁去。

却是瞧出实力差距，瞬间引爆了诸多怨气！

三息之后，窗户打开的银杏轩，只剩穿堂而过的寒风。以及扑倒在地，眼角含泪，早已死透的许晴。

......

“嘭！”

房门被人撞开，吕洪义火急火燎的跑进门来。

刚进门，便见到额头处伤口赫然，却没流出任何鲜血的秀儿；还有站在窗口，一言不发的苏野。

顿时拔刀戒备。

“姜婉儿来过了。”

见得法曹护卫戒备了一番，却没寻见姜婉儿的身影，神色惶急的绕着自己打转。苏野淡然开口，声音传出，却是干涩无比。

“那这女子？”

“和冯炎一样，都是姜婉儿选中的伥鬼。”

苏野见得，将罩住鬼眼的毡布取来，遮住许晴尸身。

做完这些，方才重新听见自己的心跳。

实话说，许晴几次三番前来，他都没能发现小婢的异样。直到秀儿宽衣解带，《牧州经》内，姜婉儿身周鬼雾暴动。

苏野方才会意过来。

谁能想到，这吕氏兄弟搜遍了半个牧州，依旧苦寻不见的姜婉儿。居然早就在银杏坊内，布下了必杀一击。

险些取了苏野性命！

......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半盏茶之后，宫装女子回来。

凭空出现在苏野身侧，唬得被兄长叫来护法的吕洪茂心惊肉跳。但见女子发鬓如云，眉目贵气，却是惊为天人。

腆着脸，蹭了蹭苏野胳膊。

“妾身帮的是黄老鬼，何谢之有？”

云鬓女子言语淡然，举手投足间，却是有着处变不惊的贵气。

“可是黄龙士，黄仙师？”

猜到对方，多半师从大家，苏野不敢怠慢。

“叙旧之前，不妨先让这女娃入土为安。”

宫装女子不置可否，寻思着许晴在苏野居所，无端身死。若是惹来官差，又要百口莫辩，白衣女子当即提议。

吕氏兄弟对望了一眼，先后点头。

“不知仙子，如何将她送出去？”

刚从东郊盲女案的刀尖上，走了一圈。做事老练的吕洪义，盯着许晴身上的毡布，兀自皱了皱眉。

“走出去。”

白衣女子说完，身形消失不见。

不多时，就见额头孔洞逐渐消失的许晴，突兀的站起身来！

套上袄子，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四肢。

便朝楼下走去......

********

“此事，还请吕大哥回去之后，如实禀报吴大人。”

玉水河畔，四道人影长身而立。

河道一旁，则多了一畦浅浅的坟冢。

简陋的木牌上，写着“城南苏小妹之墓”。

考虑到许晴之死，还得官府出面，和银杏坊沟通，苏野便也没再掺和。至于木牌上的字，则是他亲手所写。

风月女子，身后无名。

替秀儿冠以苏姓，代表这桩冤屈，他接下了。

“沈仙师，不知那姜婉儿逃往何处？”

“城西。”

赶回银杏坊的途中，苏野再度向言语寡淡的宫装女子请教。

“伤势几何？”

“......”

无人应声，众人才发觉少了一人。

当真神出鬼没。

......

“秀儿之死，便摆脱吕大哥了。”

和吕氏兄弟商量了一遍，三人豋即拜别。

眼下姜婉儿鬼眼被收，身受重伤，加之有那神秘女子傍身。

苏野这边，短时间不会有任何危险。

“看来得抽空问问沈仙师，夜魅究竟是何物？”

回想完许晴妖变，宫装女子拦下姜婉儿之事，苏野再度将那鬼眼取出，凑到灯前查看。阴风忽起，阵阵鬼哭传来。

此物一看，便在怨气中浸泡多年。

与其说是鬼眼。

更像是个雕刻了眼睛图案的复杂符篆。

“希望此物，能助我，一步步掀开牧州妖鬼的内幕！”将鬼眼收进荷包，又放入袖中藏好，苏野方才发现明儿，便是杜夫子的旬考日期。

也不知那自从晋升了儒家七品，书生意气。

便心性大变的杜夫子。

会变得何等张狂？

次日一早，银杏坊来了官差。

领队前来的，却是王守静。

王仵作。

苏野见得，同众人打过招呼，又附耳叮嘱了护院几句，方才出了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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