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维每次杀人,身形都会无比扭曲。”
“杀完人,则会通过放血的方式,进行古怪祭祀。”
“嘘,小声些,怪物就在窗外。”
银杏轩内,苏野逐渐抽丝剥茧:“便是说,陆父残存的意识,能看到那妖物?”
却是重新推衍了一遍,还是没法达成柳青娘子的目次。
斯人已逝,清倌人要的,断然不是以命换命。
而是能为父亲洗刷冤屈。
偏偏翻来覆去,还是无法洗脱陆国维杀人的嫌疑。
“此番作为,倒和蛊母案期间的傀儡师手段有些相似。”
天光未亮,油灯昏黄。
不知何时,沈幼鱼已经靠在床头。见得少年抱膝而坐,便凑上前来,靠在苏野肩上。冷香袭人,九品鬼师的臻首,却是没多少重量。
兀自思索的少年,却是忽略了此等旖旎景象。
......
“傀儡师?”
“如此说来,陆国维只是对方的牵线木偶?”
听得“傀儡师”三个字,苏野不由得想到那能令白骨生肉,将活人变成行尸走肉的巫族,心底一阵颤栗。
“以你的年纪,会见过傀儡师?”
想着当时使得朝野大换血的蛊母案,尚在衍玄宗临朝之前。
八品鬼师不由得心生好奇。
“未曾见过。”
“不过听得灵韵姐提起傀儡师,愚弟却是听说过一种以蛊虫,亦或者尸体修炼、名为巫师的邪修。”
推理空档的小插曲,被苏野简单揭过。
盯着桌上的木剑看了半晌,却是来了灵感:“灵韵姐,不知以你八品鬼师的手段,可否将这木剑内的残魂,重新唤醒过来?”
“五个人情了。”
沈幼鱼慵懒着白了苏野一眼,指了指窗外的天色:“若是某一日,本宫当真去了往生,苏小子你得备些好酒好菜去祭拜我。”
觉得此事,当是多有牵连。
不似为谢东阁重新塑魂那般简单,人间不值得便回了发间,开始积蓄阴气。
--这木剑,能将陆国维的残魂封存十余年。
其间禁制,可见一斑。
加之眼下天光渐亮,若是贸然出手,使得陆国维残魂消散,反倒得不偿失。
......
“老夫就知道,你小子还是醉心儒学的。”
等花有容夫妇招呼小厮,回房休息,天已经蒙蒙亮。与此同时,在评花宴上出尽风头的杜清平,却是赶早来了银杏坊。
喏,书生意气境界刚稳固。
他就不愿在书院坐班了,隔三岔五便来寻苏野唠叨一番。
“夫子这几日,可是打听到了青阳书院的旧闻?”
却是在评花宴的空档,觉得离砚先生闲得蛋疼。
动不动逼着他作诗写词,苏野无奈,便给他寻了个探查青阳书院秘闻的差事。
旁的不说,单凭老先生七十余年的人生阅历。
单是人脉,便比他强了数倍。
“青阳书院的确在成人礼之前,有了诸多变故。”
杜夫子似是自从赏花宴中途,来银杏轩喝了一回茶水,便觉得自己的粗茶难以下咽。见苏野取炉火和井水回来,便捻起几颗牧州名茶--白芒。
抛到紫砂壶里。
做完这些,却也没急着灌水。
直到壶底的茶叶传出焦香,方才放水煮沸。
沙罐烤茶,行家啊。
......
“青阳书院没落的这几年,文气并未散去,反倒越来越浓。”给苏野倒了一杯,杜清平旋即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书院法阵,有了变化?”
大衍年间,风水术士满街跑。
知晓而今无论是皇城,官衙,乃至于茶楼、酒肆;依旧遵循一定的法阵布局,书院自然也是如此。
苏野便惯性的出口询问。
“非也,青阳书院的格局没有太多变化;毕竟老夫在辞了教学任务、做了书院大管教后,依旧去过几次青阳书院。此番文气汇聚,不像是法阵变化。”
儒家学子,除了儒门经义。
类似于道家的《堪舆术》,《风水异闻录》之类也会涉及一些。
杜清平当即按照自身感受,据实以告。
“会不会,只改变了局部法阵?”
“此事,倒是有可能。”
杜清平翻煮茶水间,将袖中一卷草纸,信手递给苏野。
红衣少年打开,却是青阳书院的布局图。
线条粗犷,似是和夫子没学丹青有关。
其中主要屋舍位置,以及文气汇聚之处,则是清晰明了。
......
“又是进士楼?”
待得杜清平回了牧州书院,苏野的目光,重新落到那标记着“进士”两个小字的楼阁上。
这幢三层小楼,气象瑰丽。
远非周遭的楼宇可比。
“先前的夜魅姜婉儿,接连炮制《毕方杀人案》和《东郊盲女案》,莫非是为了收集怨气,供养鬼眼。”
“《陆氏灭门惨案》,则是献祭。”
“不知这令院首疯癫,一众儒生生死的进士楼,又是为了何物?”
对着图纸,端详了半晌。
直到将书院的每一处院落,都烂熟于心,苏野却是孤疑又起。
--前面两桩悬案,都有所取舍。
唯独青阳书院,却留下了书院开宗立派的文气?
“罢了,便等灵韵姐醒来再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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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朱阿福走了!”
“哒哒哒~~~”
行将傍晚,福伯打扫完院落,又为楼里准备好酒食,便赶回牧州书院旁边的家中歇息。在窗台来回蹦跶的六喜,立刻扯着嗓子啼叫。
“六喜,没礼貌!”
正在盘点花有容银票的苏野,神情尴尬。
抓起桌上的核桃壳,砸中喜鹊头上的呆毛。
悔不该从书院回来,就学着朱李氏骂街:你个天杀的朱阿福啊......
喏,居然被这贼挫鸟学去了。
“多给的两百两,却是补全了谢家茶摊的窟窿。”
见得花有容,似是因为评花宴的可喜战绩;在原先二百六十两的基础上,多付了二百两,苏野自是眯起了双眼。
“本宫要芙蓉阁的水粉。”
沈幼鱼抓着壶酒,靠在窗外的树杈上,夜幕已经降临。
忽然发声,却是唬得六喜往苏野怀里蹿去。
敢情这贼挫鸟,也怕鬼啊?
......
“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
“灵韵姐如此上心,难不成是有了心悦之人?”
第一次见得沈幼鱼除了名茶,好酒之外的喜好,苏野不觉矢口打趣了一回。但见得人间不值得抬眼看来,便没敢继续取笑。
“要让本宫心动,除非那人有苏小子的眉眼。”
苏野听得,打了个寒颤。
撩什么不好?
非得撩鬼。
玩过火了,小心睡梦中被人带走。
返身去看,八品鬼师已经卷起木剑,躺靠在床头。
“咦,这木剑内居然有个拘魂法阵,不知那陆姓盐商是从何处得来?”倒入阴气,见得木剑处腾起道道拘魂夺魄的灵力,沈幼鱼妙目一动。
“可有破阵之法?”
“咔嚓!”
话音未落,做工粗劣的木剑从中崩断。
苏野:“......”
银杏轩内,瞬间鬼气纵横。
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味,顷刻蔓延开去。
“救...救救我女儿!”
虚弱至极的求救声,从一名男子虚影中传来;其身周,却是无数道不太真切的细线。随着鬼瘴凝实,诸多尸体,旋即在窗户旁罗列开来。
均都脸色煞白,一看便知是精血抽离的表征。
“疼...好疼......”
便在陆府诸多尸身,按古怪阵形排列之后。
--余光惨白的窗户上,则是出现了一名一张来高的可怖鬼影!
偌大个身体,仿佛被从中斩开。
边撕心裂肺的喊着“好疼”,边虚空拨弄着什么。直到窗棂震动,苏野眯起双眼,方才看到每具尸身上,均都缠着一根血线。
诸多心血,汇聚到鬼影身上。
那从中斩开的妖鬼,便如同穿了一身红衣。
红衣下的断肢,正有新鲜血肉,不停翻卷而出。
令人见之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