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韩府公子的房间内。

韩哲左手捧着茶碗，右手拿着一个狗尾巴草，正乐此不疲地逗着碗里的蛐蛐。

“黑甲将军，快咬它！”

“对！青须斗士，就是这样，用力顶它！”

少年神色兴奋，嘴中不时发出一声大笑，玩得不亦乐乎。

“少爷，用膳时间已到。”一个小丫鬟走进房中，礼道。

“啊？！”韩哲微微一愣：“这么快？！”

抬头一看，只见窗外的天色迷蒙，淡淡的月华挂上了树梢。

韩哲心道不妙，一个下午净沉迷在斗蛐蛐里，爷爷要查的书稿却一字没看，若是待会爷爷的问题答不上来，后果要遭！

“等会……”

韩哲本想拖延些时间，不料丫鬟却提醒道：“少爷请速速动身，家主等人已在膳房等候多时。”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去。”韩哲叹了口气，连忙起身，抓起桌子上的书稿，一边翻看，一边往膳房中走去。

事到如今，只能临时抱抱佛脚，趁着路上这点时间看一看，能看多少算多少了。

在去往膳房的这段路上，韩哲一目十行，飞快地翻阅着员外的手稿，奈何他本就不是一个安分好学的人，再手稿上的知识颇为枯燥，韩哲越看越是觉得枯燥，整本手稿翻了一大半后，竟是一个字也没有记住。

刷啦啦！

手稿来到了最后一页，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写着——

【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

韩哲喃喃地念叨着这最后一句话，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膳房门前。

“这么快就到了吗？”韩哲叹了口气，将手稿揣入怀中，迈步走进了膳房里。

膳房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桌，桌子上摆满了珍羞，各式各样的菜式琳琅满目，肉香混合着瓜果蔬菜的香味飘来，令人食指大动。

桌子的首座上，坐着一名须发斑白的老者，身穿一身黑色儒袍，眉宇之间不怒自威。此人就是韩哲的爷爷，韩江，韩员外。

桌子的另一侧，坐着一名衣着华丽的美妇人，见到韩哲后，美妇人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此人就是韩哲的母亲，柳氏，柳夫人。

“哲儿，快坐。”柳夫人笑道。

韩哲大步流星走到上前来，在韩员外身前坐下。

柳夫人夹起一块肉，送到韩哲碗中，说道：“哲儿，今天一天都没好好吃饭，一定饿了吧，这水晶蹄花汤是娘亲特意吩咐后厨做的，快试试看。”

韩哲端起碗，刚想大快朵颐。

咳咳！

站在韩员外身后的钟管事轻轻咳了一嗓子，韩哲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我吩咐你看的手稿，你看得怎么样了？”韩员外挑了挑眉，轻声问道。

“看完了……”韩哲放下碗筷，有些心虚。

他确实是看完了，只不过用的是波动速读法……嗯……约等于没看。

“哦？那我考考你，现世上一共有多少条修炼大道？”

“二？十？……”韩哲拉长声音，打量着爷爷的脸色，知道自己的回答有误，连忙改口道：“很多条。”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莫要不懂装懂！答案是十七条！”韩员外面无表情，又问道：“修炼之道的晋升，需要什么媒介？”

“努力？坚持？运气？”见爷爷的脸色越发凝重，韩哲只好放弃猜测，老实答道：“我不知道。”

“是造化碎片！”韩员外眉头微微颤抖，看起来有些愠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在那本手稿的开篇就把这两个问题写得很清楚，你说你看过手稿了，看到的知识都去哪了？”

“父亲……手稿上的知识不只有开篇，哲儿天资聪颖，但记忆稍差，或许他只是忘了开篇这一部分，其他部分并未忘记。”柳夫人连忙为儿子开脱道。

“娘亲说得没错！手稿前面那部分我看得早，忘得也早，你问我后面那些篇章，我就记得了。”韩哲连忙道。

“哦？”韩员外板着脸问道：“手稿的后半部分，你都记得什么？”

“我记得您是如何形容君子。”

“何谓君子？你说说看。”韩员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韩哲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只听得他朗声说道：

“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

砰！

茶杯落地，溅起无数碎片和水花。

屋里的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韩员外双目无神地望着韩哲的身影，双手微微颤抖，似乎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老爷，你怎么了？”钟管事轻声问道：“是少爷说错了吗？”

柳夫人也是第一次见到韩员外这般神态，说道：“父亲，哲儿心智未成熟，若是他说错了话，你可千万不要倾怒与他。”

“不！他说得没错。”韩员外喃喃说道。“甚至可以说，没有比这更准确的答案了。！”

韩员外闭上了眼睛，思绪万千。

他三岁识字，五岁会念诗，七岁就会写文章，十一岁那年，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一名儒修。

修行儒道五十载，韩江当过学生，寒窗苦读数十载；他也曾游历过无数大好河山，看过塞北的饥荒，也看过边境的战乱；他也曾纵横官场，在理想与现实中摇摆，在世俗与名利中浮沉。

年老之后，韩江衣锦还乡，回到江城颐养天年。回江城的这段时间里，韩江一直在问自己。

几十年儒道修炼，他到底在追求什么？

儒道修炼至最高境界的圣人君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几十载的阅历和修行，韩哲早已通晓这个世界的规律，那个答案一直就在喉咙中，但却又一直说不出来。

今天，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何谓君子？

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

儒者的品性修养好之后，才能管理好自己的属地；属地管理好了，才能治理好国家；治理好国家以后，天下才能太平。

一个儒者修行的最终目标，莫过于此了。

韩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望向了韩哲。

“这个答案你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