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方书亚推开房门，步入院子中，正欲洗漱。

对面的房门开启，方巧巧左手提着一个硕大的布袋，右手提着一个小板凳，往外走来。

“巧巧，这是？”方书亚问。

“闲时练手的木雕居然攒了好几十个，这些木雕放在家里也没用，拿去集市上卖掉，兴许还能换几个钱。”方巧巧笑道。

“你啊……”方书亚颇有些无奈。“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嘿嘿。”方巧巧展颜一笑。

“来，把东西给我，我帮你提吧。”方书亚连忙迈步上前，伸手道。

“不必了！一日之计在于晨，二哥读书要紧，我一个人没问题。”方巧巧笑道。

“家里离集市那么远，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要逞能耐了。”方书亚从妹妹手中抢过包裹和板凳，语气坚定，神情不容抗拒。“二哥帮你吧！”

方巧巧也不再推辞：“那就有劳二哥了。”

“小意思！”

……

来到集市上，两人找了块平整的空地，将布袋铺开，将木雕整齐排开，一个简易的小摊就算是正是开张了。

由于原材料便宜，木雕成为工匠学徒用来练手的不二之选。

方巧巧制作的这一批木雕用的就是最普通的木头，看上去成色有些逊色，但在她一双巧手的雕制下，每一块木雕看上去赏心悦目。

这批木雕有印着字的木牌，也有栩栩如生的小动物……这些物件实际用处不大，但摆在家中也不失是一件耐看的装饰品。

“好了！”方巧巧坐在小板凳上，笑了笑。

摆摊的这段时间，方巧巧也没有浪费，只见她取来刻刀和木头，信手雕刻起来。

木雕这玩意不像柴米油盐这类必需品，有时候一天都卖不出一个。趁着这等待客人的宝贵时间，方巧巧忙里偷闲，练习着工匠的手艺。

方书亚在一旁看了一会，木雕摊上的生意有些冷清，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就算有人前来，也只是扫了一眼，根本不作停留。

“这猴年马月能卖完？”方书亚眉头皱了起来。

方巧巧笑道：“砰砰运气呗，反正这些木雕放在家里也是放着，拿来卖还能赚些钱，卖得出自然最好，卖不出的话，就当在街上练习雕刻手艺了。”

“小摊的吸引力不够，来的人不多。”方书亚沉眉道：“若是能引来的人多一些，卖出去的概率会大上不少。”

“咱们这种小摊本来就比不上大商铺，哪来什么吸引力？”方巧巧问。

方书亚负手而立，来回踱了几步，拍手道：“有了！”

方巧巧微微一愣：“二哥想到什么了？”

“噱头！”方书亚笑道：“一个足够大的噱头！只要有人看到就会慕名前来的噱头！”

方巧巧神色中有些疑惑：“像招牌那样？”

“不！”方书亚摇摇头：“招牌是一个店铺的名字，而噱头更像是称号……就好比卦摊上的‘神机妙算’，酒楼里的‘百里飘香’。”

“我明白了。”方巧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是，我们一个卖木雕的，能整出什么噱头？”

方书亚笑了笑，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袋。

这个时代没有钢笔和圆珠笔，有时需要写字的话十分不便。

因此儒生们随身都会携带一个类似的布袋，袋中时刻备着一根短笔、宣纸、和一小块煤烟。

方书亚铺开宣纸，将煤烟化成墨，手持短笔，轻点墨水。

“二哥，你要写什么？”方巧巧问。

方书亚笑道：“你就瞧好吧！”

方书亚闭目静气，脑中念头闪动。

给自家妹妹写的字，肯定不能像员外家中写的那般敷衍。想的主意也决不能像胡三的烤鸡店那般随意。

这一回，他要下点真功夫！

方书亚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书法名家的字迹，最终定格到一个人的名字上——颜真卿！

张开眼，方书亚神色凝重，手中之笔端正如松，不偏不倚，心中的无比赤诚。

唰唰唰！

笔墨落下，宣纸上显出四个大字。

【文心雕龙】

这四字端庄典雅，阳刚大气，结构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浑厚，挺拔开阔雄劲。

方巧巧望着这四个大字，嘴巴微张，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十缕才气从少女胸中涌出，来到了方书亚的窍穴中。

她并非是儒修，并不知道这书法的门道，但单从这观感来看，这字令她震撼。

“二哥，这笔法是什么……”方巧巧难以置信地问道：“形似楷书，却又有所变化，真是奇特。”

楷书乃太宇国官方推行的书法，方巧巧虽没有学过，但也略懂一些。

方书亚所呈现的乃颜真卿的书法，与普通的楷书不同，颜真卿的楷书将瘦长的字形变为方形，方中见圆，笔画略粗，大气磅礴，开创了端庄雄伟的楷书书法，被后世称为“颜体”。

“这书法颇为高深，说了你也不懂。”方书亚笑了笑，没有解释。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方巧巧问，

“这你就别管了！”方书亚笑道：“将这字摆在小摊上，取几个木雕镇在纸上，别让它被风吹走。”

方巧巧点了点头，乖巧地照做。

“二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方巧巧又问。

“曾经看过的传世经典，现在嘛……只不过是脑中闪过的念头罢了……”方书亚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文心雕龙乃他前世看过的一部传世名著，这四个字放在木雕摊上究竟对不对？别人能否看得懂？

这不是方书亚所想的问题。

这四个字中带着雕字，跟木雕沾点关系，念起来又有些文艺，这就够了。

但是别人还是参不透？参不透就对了。

周树人说过，你所理解不了的文字，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理解能力不足。

多做些阅读理解吧。

“要是别人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方巧巧问。

“你就说这四个字是路过的一个大儒写的，你也参不透其中奥妙。”方书亚笑道：“让他们自己领悟去。”

“为什么不实话实说？”方巧巧又问。“这是你写的字，而且明明也写得那么好！”

“你傻啊，要是别人知道这字是你二哥写的就不值钱了。”方书亚解释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儒生，和一个名号响亮的大儒，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好吧。”方巧巧想了想，只好作罢。

方书亚拍了拍手：“我先回去了，免得别人猜忌。”

言罢，方书亚转身离去。

望着方书亚的背影，方巧巧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方书亚扭头问道。

“要是别人问我写下这四个字的大儒的名字，我该如何回答？”方巧巧问。

方书亚大手一挥，笑道：“告诉他们，写下这四个字的人，名字叫书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