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的地点是在燕雀楼上,从鸿胪寺到燕雀楼倒是不远,下了职的柴梓休闲地走了过去。柴梓到时,大部分同僚已经到了,包括言简薄已经到了。以他热情的性子和在座的同僚早已经混熟,见柴梓进来,说道:“柴大人是走来的?”
“是啊,我见时间尚早,就走了过来。”
“柴大人可见街角那位卖花女?”
“没见,怎么了?”
“那位卖花女长的可真够美的,古人有云,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注],也不过如此。”另一位同僚插嘴道。
“柴大人家有贤妻,又怎么会注意到其他女子呢?哪似你这般俗人。”说话的是范司丞。
“你不俗,你不俗刚才你看的眼睛都直了。”被讥“俗人”的同僚反击道。
雅间内几人你来我往,倒也热热闹闹。
柴梓笑着看诸人,突然有种加入了团体的感觉。
不多时,人来齐了。最后进来的是鸿胪寺卿胡大人和鸿胪寺少卿梅大人。见二人进来,众人纷纷站起来拱身见礼。
“今日咱们鸿胪寺添了新成员,可喜可贺。大家伙不必拘礼哈,咱们鸿胪寺的宗旨一向是放松,放松,再放松。”胡大人说道。
“咳、咳……”梅大人咳嗽了一声。
柴梓发现鸿胪寺同僚之间的氛围倒真是融洽,众人热热闹闹地推杯换盏。正喝的热闹时,只听酒楼外起了喧哗。
众人纷纷通过二楼的窗户向窗外望去,只见一群人围着街角那个卖花女。为首一人穿着墨绿色的杭绸长衫,个子不高,上前离卖花女很近,只听他大声说道:“爷要收了你,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
那卖花女小声说了几句,却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少啰嗦,你今天同不同意,都要跟爷走。”
“岂有此礼,天子脚下,竟有如此大胆狂徒,咱们下去跟他理论理论。”胡大人说道。
“大人,您消消气,您可知下面那位是谁?”范司丞说道。
“是谁?”
“那是当今皇上的亲舅舅,沈时一。”
“他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国舅也啊,我说怎会如此嚣张。”一旁的言简薄恍然。
刚才义愤填膺的众人瞬时熄了火气。如今小皇帝燕昭帝继位已有一年,今年刚六岁。朝政由丁廉书等四相主理,太后沈氏垂帘听政。
小皇帝的母族沈家权力日大,沈太后的父亲如今被封为魏国公,她的弟弟也领了个光禄大夫的虚职。
可以说,如今就是沈家在路上横着走,也没人敢拦着。
众人沉默不语,雅间的气氛却一扫刚才的轻松,变得沉闷起来。窗外沈时一传进来的声音也显得分外刺耳。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人给这个卖花女出头。
“我下去看看。”梅叙久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我跟你去吧。”柴梓看向梅叙久。
梅叙久点了点头,两人出了雅间,下了楼梯,来到街角。
此时周围已围了不少人,却无人敢上前说话。卖花女被沈时一带来的人架着胳膊,准备带走。
“真是巧,能在此处遇上国舅爷,在下鸿胪寺左少卿梅叙久,见过国舅爷。”梅叙久躬身施礼。
沈时一撇着嘴角,挑起眉毛,上下打量了几眼梅叙久,说:“哦,鸿胪寺少卿,找我有事?”
“在下一直久仰国舅爷大名,如今得见,果然英武不凡。”
“少拍马屁,有事说事,没事老子赶着回家睡觉去了。”
梅叙久还要说话,却被沈时一抬起的胳膊挡开。
“国舅爷,近日营室星动,怕是有些异响?”说话的是柴梓。
“哦,说说看。”沈时一显然对柴梓说的很感兴趣。
“国舅爷跟我来。”柴梓把沈时一拉到一旁,两人低声说着话,不是还抬头望望天。
聊了一会儿,沈时一已然和柴梓称兄道弟起来。
临走时,沈时一拍着柴梓说:“近日我先回家避避,等改日我出来了,找兄弟你喝酒啊。”沈时一一边说着一边要走,他手下上前道:“少爷,那这姑娘……?”
沈时一“啪”的一下,给手下后脑勺来了一下:“姑娘什么姑娘,你是怕爷活不长是不?”不一会功夫,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卖花女扑通跪了下来。
“你先起来,以后还是不要在此处卖花了。”柴梓说道。
“敢问恩公大名,民女愿以后日夜祷祝,为恩公祈福。”
“名字就不必知道了。”柴梓摆了摆手,示意梅叙久跟他一起离开。
重新进了酒楼,梅叙久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到底跟那国舅爷说了什么?他急冲冲地走了。”
柴梓倒也不瞒他:“我只是告诉他,最近营室星异动,恐怕对他不利,尤其要防范红鸾星动,严重者有性命之忧。”
“营室星?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位国舅爷笃信星象,自觉自己的命星就是营室星。所以我只要稍微一说,他就信了。”
“你又如何知道他笃信星象?”梅叙久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
“以前听人闲聊知道的。”其实柴梓做传音阁阁主时早把朝廷能叫上名字的一些人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等二人上了酒楼时,鸿胪寺里的诸位同僚纷纷鼓掌道:“没想到柴大人如此了得,几句话就把那国舅爷送走了,真有当年诸葛孔明舌战群儒之风。”众人凑趣道。
“哪里哪里,一时侥幸。”柴梓谦虚道。
众人又了柴梓是如何说动那国舅爷的,柴梓只好把刚才对梅叙久的话重复一遍。
雅间里有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街上的一处,停着一辆黑色马车,马车外一人对车里人说:“相爷,那沈时一走了。”
“嗯,你可知道刚才说动沈时一的是谁?”马车里的人说。
“这个小的不知,不过跟他一起的人小的认得,是鸿胪寺左少卿梅叙久。”
“查查那人是谁?”
“是。”
“走吧。”首相丁廉书吩咐了一声。
马车悄然离开了。
注:《幽梦影》,清代,张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