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然前行,外面的声音却未曾断绝。
容代兰和她的丫鬟紧紧抱在一起,只听得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仍是恐惧得瑟瑟发抖,更不敢看旁边萧那璃的神情。
瞧她这么一副受惊且不愿搭理人的样子,萧那璃摸了摸下巴,怎么感觉她给自己找了个小麻烦呢。
不过这位是母亲的闺中密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得救人。
好在过了不久,排云等人就跟了上来。
隔着车帘,萧那璃随口问道:“妥了?”
“是。”排云的声音传来。
容代兰吓得更加缩紧身子,好像也闻到了血腥味,有点想吐。
萧那璃眼尖,瞥见她的动作登时急了,“哎哎哎,你别吐我车上——停车,让她下去吐完了再说。”
车夫应声一个急停车。
容代兰这回当真兜不住了,马上冲下车,扶着墙在路边狂呕不已。
排云和南思对视一眼,又瞥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三个男人,挑眉,是你们没清理干净?
或许因为如今萧那璃的改变,七影卫之间也不再如过去那般总是冰冷严肃,偶尔还有些插科打诨。
破空讷讷不言,呼芦哼了一声别过脸。
只有北望凑近她俩跟前嗅了嗅,嫌弃地一摆手,“难道不可能是你们没净手吗?”
二女同时举起双手给他们看。
“得了。”萧那璃从车窗探出头来,“到底怎么一回事?”
五人齐齐恢复了严肃神情,笔直地立在原地。
排云道:“回郡主的话,属下瞧着那群人似是有人组织,混而不乱,以属下所见,这群人就是要刻意捣乱赈灾,如同上次……上次世子赈灾时那样。”
她说完这话心里忽然有些忐忑,毕竟萧凌兀那次自作自受的程度更大些,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一类比……也不知郡主会不会生气。
萧那璃沉吟,如果真是为了让赈灾名声扫地,首先该排除的就是原本最有可能被人怀疑的裕王萧林察。
——无论萧凌兀如何声名狼藉,他终究是裕王府世子和萧林察的独子。
若真令元丰帝颜面扫地,裕王将来上位,有这样一个太子又何以服众?
只会让人唱衰“二世而亡”!
由此推断,容尚书也不可能监守自盗、甚至以自己女儿的安危开玩笑。
反倒是萧明里那老匹夫……
他未必能立即找出一个明主来治理大夏,但文官大抵如此,一定要反一个什么、表现自己的清高和聪明。
萧那璃摸了摸下巴,如果萧明里想和萧林察那个老狐狸斗一斗,她倒是不介意坐看。
那边厢容代兰好容易吐了个干净,丫鬟搀扶起她,她回头见到萧那璃等人,又觉得一阵难受。
“好了,事情已经摆平,你回去找你爹哭诉一下。”萧那璃伸手指向她,同时声音里带了丝威胁,“可以不说我的功劳,但也别说是我害了你,知道吗?”
容代兰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眼神里还是带着浓浓的畏惧,双腿有些打颤。
为什么飞雪会和这样一个恶劣的女子成为朋友嘛……这个玉郡主到底哪里好了?
如果要逼她和这个玉郡主结交,她还不如……去和萧如波做手帕交呢!
……
回家之后,容代兰思前想后,终究还是对着父亲容温言如实以告。
她暗暗骂了自己真是没出息,连撒个谎都学不会。
得知赈灾闹出这样的事,还连累女儿险些受到伤害,容温言大惊之后不由震怒!
连带着容温言之子容安平也勃然大怒,当即就要提剑出去把那帮人通通砍了给妹妹出气。
好在容温言马上回过神来,怒斥儿子道:“还胡闹什么?殿试已经没几天了,你好容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这么沉不住气,难道也想自己被换下去?”
容安平只得泄气,但听到“换下去”三字,顿时更不满,“爹,别人就算了,难道你会不知道背后的真相吗?那不过是裕王府换了个人罢了!”
“那又如何?”容温言瞪了他一眼,“你不愿从文也罢,如今更是凭实力走到如今这一步,爹也就不说什么了;
“既然如此,你更该谨言慎行,在殿试之前切莫惹出什么幺蛾子来!你妹妹的事不是小事,不需要你强出头,你以为爹是吃素的?”
容安平只得勉强应承下来,心里仍然有些不甘。
出了书房,容安平急忙去找妹妹,安抚她的情绪。
容代兰这回是真正吓坏了,比之前在狮子园险些被萧凌兀轻薄还要害怕。
等到妹妹在怀里哭过,容安平才将怀疑问了出来:“阿兰,你说……玉郡主当真有那么好心,竟然会帮你么?”
容代兰抹了把眼泪,抬头瞪了他,“难道你觉得我撒谎吗?我倒是也想把事情全部推给玉郡主呢,可是人家……人家真的救了我嘛……呜呜呜……”
“好好好,别哭了,要真按你这么说,咱倒是欠了人家玉郡主人情呢。”
容安平说着,心里想起之前听到的传闻。
进殿试的十人里,那个被替换下来的人其实并非裕王的意思,而是玉郡主萧那璃的授意!
而且,这人很有可能是玉郡主给自己挑的郡马——特意要保他稳夺武状元!
这个传言有鼻子有眼的,尤其有人当真看到了玉郡主进出那个少年住的院子。
而且,据说那院子还是玉郡主买下来给他的!
容安平心里很复杂,若这郡主真看中了什么人,直接凭裕王的关系给他个官儿做不就好了,何必来抢这个武状元?
有裕王的背后推动,再有皇上对玉郡主的宠爱,难道那个姓卫的拿武状元不是板上钉钉?
还让别人怎么去努力去拼?
……
萧那璃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王府,正见到洪景瑞一身周正似要出门。
她原想询问,但见他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并不愿让他得逞认定她一心求知,便只略点了头,擦过洪景瑞身边离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洪景瑞忽然笑了笑,“郡主不知道吗,在下可是要去天牢将世子爷接回来——方才皇上派人传口谕,因萧凌兀事发时神智不够清醒,特将其放回,着王爷严加看管。”
还真是位够仁慈的皇上……
等洪景瑞离开后,跟在萧那璃身后的排云不屑一顾地道:“烂泥扶不上墙,哪里还有必要对他如此费心费力?还不如多为郡主——”
“——身边的我们加些银子奖励。”有人笑嘻嘻地道。
定睛一看,原来这鼓动出自跟随在郡主身边的北望。
萧那璃笑了笑,“这个自然少不了诸位的。王府屹立一天不倒,王府所有人的待遇一如既往,将来也只会更好。”
趁着所有在场之人欢欣鼓舞,萧那璃去见了裕王,将方才容代兰被人袭击之事说了出来,却将自己的推论按下不表。
裕王的脸上如同带着面具,微微一点头,“你做得好。有你在身边,算是父王唯一的福气了。”
唯一……竟然用了这样一个词。
萧那璃笑了笑,没有说话,淡淡退了出去。
……
很快就到了殿试那日。
武举无论哪一级,都是射贴、射垛、射鹿、驰刺、问律、问孙吴之书六部分。
而所有的测试,都会分为上中下三等的难度,通过按难度和成绩给分。
第一步,“射帖”也即步射,主要考验的是应试人的力量和准头,应试者应当步行用弓,射七钱竹箭,射一百五十步外的箭靶。
一百五十步之内方准放箭——上等要用一石的弓、中等八斗、下等七斗;府试要求十箭中一箭,省试十箭中二箭,程试十箭中三箭。
第二项考核为“射垛”,即是远射,在距离两百二十步以外设立箭垛,尽力把箭射的远一些以射中箭垛。中二百二十步为上等,二百一十步为中等,二百零五步为下等;无论层级,三箭中一箭达到就算。
第三项“射鹿”为骑射,却并非用真鹿,而是在一百五十步的通道内,每隔五十步放一个高五寸、长八寸的骑射箭靶——名为“卧鹿”——两个,考生骑马飞驰而过,同时用弓骑射这些箭靶,射中两箭才行。上等的要用七斗弓,中等六斗,下等五斗。府试允许四反(也就是来回骑射四次),省试三反,程试两反。
第四项“驰刺”为马上用枪刺击,还是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每隔三十步放一个木偶人,木偶人头上有五寸方板一个;左右交错放置,总共四个,应试者上马用枪驰刺,要求左右各刺落一板。府试允许三反,省试两反,程试一反。
第五项“问律”是问法律法规,将来考生入仕为官,自然需懂得法律。
第六项“问孙吴”,以孙、吴兵法为本问十个问题,口头作答,答出五个为上等,四个为中等,三个为下等。
后面的两项考试并不需要写字,但是考生却不可“不知书”,否则考试结果需减一等。
以上六项,一项通不过都不行,程试的时候一个失误,就算白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