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萧木来到了城中的一座寺院。
说来可笑,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城中放了几把火,杀了几个人,近日里拜神求佛的人仿佛多了起来。
萧木投了几文功德钱,请香,上香,依旧不曾跪拜祈佛,望着呈悲天悯人相的佛像。破天荒有些意兴阑珊。杀了那几个当年欺侮自己的人,并且是拖家带口一个不留,萧木并没有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快感。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成为了练气士,就俯视他们的原因。
翱翔天空的雄鹰是不会在意地上渺小的蚂蚁?
萧木不这样认为,无趣归无趣,该杀还得杀,不然指着恶人有恶报还是好人有好报?
萧木穿过寺院,来到寺院后方的禅房。
院子里,一个年轻僧人光着身子正在劈柴。立桩、握斧,劈砍,一气呵成。一身肌肉随着动作,拉伸、鼓动,极具美感。
僧人瞥了一眼萧木,手中动作不停,说道:“你还是找来了,这两日听闻城中惨案,我便猜到是你个小乞儿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萧木愣了一下,笑道:“终于有人记得那件事了,如此也好,你能死得明白了。”
啪!
汉子一斧子劈开木材,停手擦了擦汗,淡淡道:“不过是十六七岁不懂事时候的胡作非为,你让他们知错悔改便是,退一万步说,祸不及家人,何必要挨个灭人满门呐。说来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真就为了那一点点仇恨,做到如此地步么?”
萧木冷哼一声,“当年你们把我踩在身下,烧死大黄的时候,可没这么想,你们有家人,那条大黄狗也是我相依为命的家人。”
僧人嗤笑一声,啧啧道:“果然啊,成了山上人便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我当初也跟你一样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就吃亏了。主持说我心不定,所以才让我每日劈柴千捆,没了精力,这心自然也就静了。但是知道你来了,还杀了昔日的三位好友,我便明白了,我何必要画地为牢受此约束,与你一样行事随心不好么?”
僧人放下斧子,深深呼吸一口,随后躯身一震,拳罡四起。
“今日我便拿下你赎了罪身,以后天大地大任便我逍遥了!”
萧木眉头微皱,这身拳罡霸道刚烈,看来也是个练家子,果然不能小觑天下英雄。
僧人踏动脚步,一步一个脚印,踏碎院中石板,每踏一步身上气势便增长一分,直冲萧木面门。
萧木举拳相迎,以硬碰硬!
僧人拳势密集,势大力沉,这还是萧木第一次在引以为傲的拳脚上落入下风。
听闻三教各有根底,佛门金刚,道家指玄,儒家天象。莫不是眼前之人练的是哪佛门金刚之法?
两人互换一拳,僧人全然不痛不痒,萧木却揉起了胸口。看来这拳脚一事还得下苦功夫才行,否则遇见这种扎手的点子,单凭境界撑起来的拳罡,好似是那空中楼阁,虚浮不定,一旦在境界上占不到便宜,便要吃亏了。
僧人稳占上风,喜笑颜开道:“自己成了山上人,就不要一味觉得以前那些踩在你身上的人,便全都是土鸡瓦狗了,你有际遇可不代表别人就没有。下辈子长点心吧,别以为筑基境便能天下尽可去得了,作那井底之蛙可要不得,我可是吃过亏的。”
说完再度欺身而上。
萧木脸色阴沉的厉害,不曾想自己也有踢到铁板的一天。交手间,根本无心恋战,四处张望,已经在寻找脱身之策。
僧人见状越发攻势凶猛,只要拿下这乱杀无辜的歹人,那么自己就再不用被囚禁此地,吃斋念佛了。
一发狠,双拳犹如擂鼓,一鼓作气,萧木左挡右挡仍是被一拳稳稳的打中腹部,闷哼一声,嘴角有鲜血溢出。
胜负已分!
僧人笑道:“小乞儿,你看看你,和当年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一次你可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带着不甘与愤恨接受王朝的审判吧!”
正当僧人走近,准备再度发力打断萧木的手脚时,双眼却突然布满血色,体内血管寸寸炸裂,犹如乡里点燃的鞭炮。
僧人轰然倒地,停留在脸上的是疑惑与不解,连他自己为何而死都不清不楚。
望着已经气绝的僧人,萧木擦了擦嘴角,笑道:“忘了告诉,我的拳脚与你不同,走得从来都不是那一力降十会的路数。”
崩拳讲究拳罡入体引而不发。
嗜血术便是能欠引对方血液。
只是这僧人到底也是个筑基境的强者,体魄强健,萧木为了使用嗜血术才与对方在拳脚上以硬碰硬,以便让其血液沸腾,之后借助崩拳,让其血管爆裂而亡。
这场战斗至始至终都在萧木的算计之内。
萧木有些眼红这僧人的拳脚功法,正欲搜身,身后却响起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来人是一个后背微驼的年迈和尚,行就将木。
“阿弥陀佛,施主,生活能治愈的是自己愿意好起来的人。人生如何,不能一味的去怪这世道教你如何,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因为你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萧木眉头微皱,这老和尚只是个普通人,并非练气士,怎么也装那些高人,满口胡话。
“老和尚,你这是说教那还是跟我打什么机锋啊?小子我读书少,听不懂。”
年迈僧人摇了摇头,“你快走吧,粘杆处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一听到“粘杆处”萧木立马严肃了起来,只不过不确定是不是这老和尚故布疑阵。
“我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提醒我作甚?不应该是大喊呼叫,叫我逃无可逃么?我虽然探查过这寺院,但是既然有一个修炼者,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出来留下我?”
“你与惠岸之间的因果我已知晓,他有今日之果乃是昨日之因,施主今日所作所为便是明日因。有因有果,老衲又何须做什么。”
惠岸?回岸。
回头是岸。
原来这年轻僧人的法名叫惠岸啊。
只是这世间真有岸可以回?真有罪可赎?杀一百人之后再救一百人,是不是就能赎罪了?还是救一百人之后再杀一百人,便可以无罪了?那心心念念做了一辈子好人,只为再某一刻当一次恶人,又该何解?
萧木懒得和这和尚打什么机锋,此刻想的是要不要杀这老和尚灭口,只是念头刚起便打消了,随后直接跃出院墙,消失无踪。
一看见这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萧木总能想起慧觉,哎,看来自己的心肠还不够硬。
所谓的“粘杆处”便是水恩国的秘密组织,在儒家书院报备,直接听命于皇室。
不止水恩国,各大王朝都有自己的秘密组织,诸如什么蛛网,皇城司,锦衣卫等等,所属之人清一色的山上修士,主要负责情报与杀伐,作用之一便是防着这些山上修士以武乱禁。
萧木自认所做事情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再明眼的人也只能看出是以火球术焚尸烧屋,充其量只能判断出行凶之人是个修炼者。看来是那惠岸为了以防万一了,而且他枯守此处未必不是粘杆处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