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在芍药那的眼神还没有收回来,沈佳琪突然的抓住了他的手臂。
老隋惊吓得嗖一下跳起来,那动静和神速,把芍药花苞上的蚂蚁们也惊吓的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的定格在一只脚悬空的样子,在风里荡漾。
这是老隋,我家憨憨的老隋,除了我老妈,苗小娟,再也没有碰触过的女人,最亲密的接触。
我家老隋,自从救了我老妈,得到了一个泾渭分明的道理。
美丽的女人是不是都喜欢以身相许,是不是都是城堡里的公主,等待一个路过的王子一个亲吻,一个口哨,一匹快马,然后就有了一起走天涯的决心。
老隋的天涯被我老妈强行的买断了,贴上苗小娟的标签,还给老隋好看的腰身那挂了一把桃木剑,专门斩妖除魔的桃木剑。
沈佳琪见这个男人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是有点唐突,很快的松开,拘谨的两只手,不知放到何处,下意识的揪掉一旁芍药的一片叶子。
那断了的叶子切面上疾速的冒出一些汁液,晶莹的密密麻麻排满,散发出青涩的苦味,把悬在半空的蚂蚁们指引了一个方向。
它们闻到了清新,闻到了诱惑,更是在空中使劲的荡起。
沈佳琪幽幽的声音说:“这芍药花很是惊奇,春天到了,别的花都是先长满花骨朵,然后在一个恰好的时机,开满树枝的妖娆,偏生它是先长好叶子,叶子十分茂盛时,花朵才开放,花朵开放的争奇斗艳时,叶子也就到了枯萎时。”
沈佳琪再次抬头看我家老隋,她这次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以往的不一样。
或者是和初见时的不一样,这个桃花眼的男人,脸上更干净,棱角更分明了,就像从没有在风里飘荡过。
偏偏就是这个长相干净的男人改变了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梦。
“你看,你能给他起个名字吗?”沈佳琪很小心翼翼,她这会儿很怕吓到这个男人。
老隋这时被她刚才的语调吸引,也仔细的看那些大片的芍药叶子。
芍药的叶子每片都很宽大,顶尖上还在卷着的青绿也很大。
那些深绿的已经展开的叶子,肥硕,锯齿的边上,毛茸茸的竖着毛刺。
哪怕最底下,贴着土的,也是最先长出来的,浓绿的有些黑的更是肥大厚重。
它们在还是寒风时的冬末,就把可怜的冬季的尾翼穿刺成一片狼藉,让自己的生长宣告春天就在土里,就在跟随它一起生长的蚂蚁身上。
老隋伸手把一支粗壮的叶子打了一个弯曲儿,让那些在风里荡着秋千的蚂蚁们顺着叶子向上爬,蚂蚁们又一次排好队,头尾相连的在叶子上绣起了黑色的花边。
那些蚂蚁的力量让我家老隋感觉到了,老隋很快的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我老妈的嘱托一直也是他的力量
“好的,我会想一个和我家孩子能像兄弟的名字。”老隋平和的语气,说出来。
沈佳琪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会这样的说,她的眼睛有些湿润,胸前的浅浅的灰绿色丝巾跟着她的激动起伏。
这是要认下这个孩子的意思,这是给自己多年的梦想一个彩色的气球,这个气球会带着她和孩子飞向天空,去看云朵里的宫殿,琉璃耀眼的宫殿。
两个人没有在说话,在忽远忽近,忽大忽小的春风里,看向眼前的芍药花丛。
那些蚂蚁围着花苞,在花苞上的蜜汁旁,直立起三角头,大片的油亮亮的眼睛看向他们。
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看着蚂蚁,还是就要开放的芍药花。
春风真像不解人意的孩子,居然停下了脚步,让日头灼热的在芍药叶上敲打。
又一大批涌现出土的蚂蚁们,依旧有秩序的在绿色的阴影下面翻滚,较着劲的一只一只的冲向前方。
老隋虔诚的望着那些蚂蚁,恍然大悟,明白了它们都是春天里的灵物。
它们知道天文地理,它们知道日月的精华,它们知道雨露里的玄妙,还有生命延续的权利。
老隋的头上有了汗珠,他眨了一下有些发干的眼睛,说道:“我先回屋了,还要卖货的。”
沈佳琪嗯了一声,她也要回去了,咖啡屋的生意,晚上是最好的,也是最热闹的。
沈佳琪转过身去,走了几步,摸了一下我二叔的老爷车,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在倒车镜那俯下身,在里面看了自己的身影,看到老隋开门的半个身影,看到屋里有个影子伸出的一只手,她走了。
老隋进屋时,我二叔也要出去。
二叔在茶杯扣到地上时,已经决定去看看那个孩子。
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那个意外出现的孩子。
二叔没有迈出门的脚,就被老隋拉在空中,拽回来。
二叔有些激动的声音向我老爸说:“老隋,我去看看他。”
老隋把二叔按到椅子上,这个椅子是我很小的时候,老隋亲自做的,是给我睡觉时用的。
椅子摇晃了半天,发出吱吱的细声,很不舒服二叔突然塞进来的庞大的屁股。
“你想好了,是认人家,还是只想偷偷的看看?”我家老隋声音很粗狂,居然有了藏獒的气魄。
“我我”被按住的二叔扭曲自己的身体,想要在椅子里舒服的坐下。
他摇晃时,眼睛可怜的看老隋,棕色的长头发从掉了地上的帽子里露出来,他在小椅子上有些萎缩,他两手使劲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几下的就扯下来。
我家老隋就像一条鱼,他的桃花眼就像金鱼,不是,向所有还活着的鱼眼睛,突出来,凸得老高,再也收不回去啦。
他嘴巴一张一翕,没有声音的看地上的那瘫棕色,还叫头发的纤维物体。
二叔茂盛的油亮的彩色头发是假的,掉在地上时,没有了光泽,瘫成冬天玉米杆上不要的玉米棒子,那些没有成熟的玉米上干枯穗儿子,随着一阵小风就能跑,然后就碎掉的穗儿子。
我二叔的头,那大片的头皮铮亮的,就和我的小金库一样的亮。
老隋两只手摸索他自己的头发,两只手在自己的头顶那,不动,一点一点的放下,一点一点的伸向二叔。
二叔的头皮上只有轻微的几根毛发,坚持在空中,没有颜色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