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艾艾地凝眸望着谢临歧,等着他继续向下说。
谢临歧微开朱唇,在我不算太炙热的目光下高贵的、温柔的道:“后面的,我忘了。”
这种听狗血卦听到一半对方高高兴兴烧了尾稿连夜扛山头跑的错觉真是麻了。
谢临歧袖手,淡然并且非常理直气壮地对着我说:“现在我们扯平。你丢了记忆我也没了,我与你一起去寻前生。”
我笑呵呵地道:“你把我埋了。”
谢临歧的神色有一瞬地崩,但很快衔起春风无害的笑。“那你埋回来就是。我讲了,你大可以剖我的心。”
我近乎温柔地咬牙微笑,在他如水淡然的眸光中问:“你之前,喜欢我是吗?”
他的眸色似乎因为这句话变得更耀更亮,像两牙随时溢出来的水光春歌。
“我死之后,你跟我的亲阿姊江宴完婚。”
谢临歧神情不变,眸底那水色拨弄地淡了,平静的道:“江宴不是良人。”
他如此没头没尾的话,让我一时沉默。
谢临歧的眸眼望着我,“我方才说与你一起去找绝不是戏言。在那之后,你想起了亦或者永远记不起,兴许都不算太坏。你也不必怕我,我只是想多瞧瞧你几眼。”
榻上天子猛地睁眸,一双蜷缩僵青的手向榻下刺去。
一阵琉璃樽响。
谢临歧方才还淡然的神色阴了下去,从层层雪白的袖袍之中夹起咒蛮向他扔去,随手将我一带,卷回他身侧。
他幽幽地道:“该报复的还是得报复。”
刹那间纸黄咒蛮与金黄龙影撞个痛快,裂出耀目光彩。那龙影虚虚弱弱地游浮,连带着苟延喘息地天子也一阵阵的翻着眼白。
谢临歧满意的舒眉,一叹。“我凶残么?”
大概是问我,我抿唇许久,勉强道:“你高兴就好了。”
那天子嗓中的浓痰一卡一卡,边翻着眼白张着嘴,字音一个一个的向外抠:“毕、毕……”
谢临歧慢条斯理的向前,虚空中伸手一取。那条龙影逐渐缩小,直至变为食指大小的淡淡金黄小龙,他才将指一勾,抓在掌中。
我老实的在原地看着,见他侧脸指入飞鬓之上的青眉旁多出一个小小的红粒子,长的位置甚妙,心中忍不住暗叹一句,是真的好看啊。
谢临歧将龙影锢在掌心,抬首道:“它的命,有三成是用你的气运牢住的。”
我纳闷的看着他,“你不是记不清了么?”
谢临歧淡然的合掌,轻飘飘的一捏,随后弹灰尘一样将那奄奄一息的龙影掸飞,衔起抹浅浅的笑容。
“只是记不太清与你的事情。你若是怀疑,大可现在捅了我。”
他极其温柔地笑着,向着我展怀悠悠地行过来。
我幽幽的道:“我不要,你怎么老是期待我捅你挖你心呢?”
我还要找术法,惨。
选个什么色的材木看起来最有钱呢?办完之后萧宜还能把底板抽了砍巴砍巴做琴身,简直不要太抠搜。
我向后踱,转身离了内室。
冰雪檀香随之淡淡悠悠的飘,我憋了好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
“你一路跟着我做甚?”
谢临歧无辜的澄澈看我,“怕我有事,护着我可好?”
我握起拳,“我是废物啊,你叫我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护着你,天理呢?”
他淡然道:“废物好,废物活的久。”
我一时哑口无言,复杂的看着他。
“你要非得论上辈子那茬,我确实当时挺想抽你的。但后来清楚了就不恨你啊,我要去捅江宴。”
谢临歧抬眸,定定的望着我,似是轻叹一声。
“说到底你还是怨恨我当初杀了你,娶江宴是不是?前世已铸大错,今生再犯,那才是罪。”
他如此道,而后扬袖,伸出洁白似雪的指尖,笑着看我。
“我将我自己抵给你,待到查明真相那日再走,行不行?”
我沉默看着他,“你这是……把你自己卖给我了?”
谢临歧含笑点首,那眼里水波醉倒整个春日。
我满目复杂,萧瑟的道:“我能不要吗?”
这玩意儿要了真的很催命,不收犯律条么?
谢临歧权当我应了,在我身侧行着,慢悠悠的问着:“地府,伙食还可以吗?”
我现在疑心谢临歧根本不是想找记忆而是试图混入地府,摸清地府的伙食规律然后混吃等死。
“鬼吃什么伙食。喝西北风啦。”
我敷敷衍衍的应着,懒懒的踱。
这条路出去之后就是西华门,西华门临勾栏柳巷特别近。
此时日华煌煌,街上走动的凡人也跟着多了起来。
我眼睛一眯,对面那个穿的异常花花的重红配淡绿,风流地半展水墨纸扇,那手不自觉的拢上美妇肩头的……
不就是。
“许亦云。”
谢临歧悠悠的道,笑着凝眸。
许亦云在那微笑,四处向周遭姑娘射去风流的眼波。
“他找过你?”
我幽幽的道:“最早还是他告诉我你与江宴成婚呢。”
许亦云的眸光一亮,直直的看着我身侧的谢临歧,举扇奔向此处。
谢临歧微笑如前,见到一路带香风飘摇红绿衣角的许亦云,只是淡淡的瞥着。
“你何时出来的?怎么不见天庭诏令?”
谢临歧悠悠道:“越出来的。天庭与昆仑的人还在查。”
许亦云的笑僵住,“你自己,从雪域,一个人爬出来的?”
他顿了顿,随即看向一旁望着春来度牌子的我。
“唉,我上次在地府,就是被苏七踹了一屁股。”
……草。
许亦云捂着心口,期艾深情地凝望谢临歧。
我趁着他痛心哭诉我种种罪行之时幽幽的遁了,站在春来度楼下琢磨着要不要找橘杳期做个交易,求一点点渡雪找一下江宴的下落。
噢对,今日是楚子央拎着陈世贤来春来度的日子。
我瞥了眼身后老远还在不忘分视线看我的谢临歧,暗暗想着。
要不……把谢临歧扔春来度?
噫。天庭的楚子央,被谢临歧插了好几脚的没落瀛洲佛道的橘杳期,这若是打起来,也不晓得天庭能不能收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