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六
景致又等了几分钟,门外仍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她顿了下,手放在门把手上,压了下去。
外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仿佛有人给她递信这码事是场幻觉。
她也不知道心里复杂的感情算是什么,敛下眼,准备回去。
动作突然停住。
目光定在地毯上和她的高跟鞋并排放在一起的皮鞋上。
收回来时,外面门把手上一根黑色的带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探了探身,看过去。
是一根男士领带,黑色为底色,暗红的点缀,像打领带一样打在了她的门把手上。
“景致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声音突然就打断了她的注视,她挂上笑看过去,是对门的大妈,刚从楼梯间过来。
“放寒假就回来了,您去哪儿了?”
“哦,我这闲着,上下爬爬楼锻炼锻炼身体,你哥回来了?”
她看到了放在门口的皮鞋。
景致舔了舔唇,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
“也是,你一个小姑娘住,的确不太安全,你哥回来了就好多了。”
大妈话题一转,突然上前来。
“景致,你哥还没谈对象吧,我认识一女孩不错,要不要介绍给你哥哥。”
“啊,不用了不用了,谢谢。”
“唉,让你哥抓紧吧,现在年轻人找对象可不容易了,我刚刚看见一个小伙子,垂头丧气地坐在楼梯上,连鞋子都没穿,长得衣冠楚楚的,要是有个人陪着也不至于这样…”
大妈又啰哩啰嗦地说了些什么,景致都没再听进去了。
唯有那句连鞋子都没穿的小伙子停在了脑海里。
思绪百般繁杂,她垂下眼,又和大妈应和了几声,才顺利脱身回家去了。
看来今天看到的那辆车确实是商觞的车没错。
商觞属实是个大骗子。
她说不要再让她误会,不同意他的追求。
商觞嘴上答应的好,甚至纸上也写着不是来动摇她的,可他的关心,他的心意表白,他的有意无意的出现。
全都是动摇。
他是个大骗子。
然后这种感觉在接下来的几天达到了顶峰。
除了每天下午的几封信件,早上她刚起来去外面吃早餐会突然有人上来给她送上一大捧花,中午还没来得及吃饭,最熟悉的外卖就上门来,下午去书店看书,她经常坐的位置上就放了个抱枕和坐垫。
一连几天,她没有见到他人,甚至连他的声音也没有听见过,他却无处不在,见缝插针地寻找存在感。
她实在觉得他卑鄙,仗着有钱有人就可以肆意妄为,简直无孔不入。
于是在那天看完书后,她没有直接回家,反而绕到了他公司门下,没有进去,只是站在远远的街口看了一眼。
她只是那么一扫,谁能想到就是这么巧,他从一辆车上出来,不是他常坐的那一辆,随后又出来一个女人,他说了些什么,和那个女人握了握手,进公司去了。
景致又站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得没意思。
心里堵堵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她一路悠着回了家,随便吃了点儿什么东西,洗了澡。
擦完头出来,门缝上照常插了很多封信,她眉眼间的那一点笑意就淡了。
一封一封地抽出来,然后和之前的放在一起,她坐在那儿,看着堆满了小盒的信封,没有拆开。
她站起身,叹了口气,将自己摔到了床上,蒙上被子。
稀里糊涂地就睡了过去。
她在梦里也是稀里糊涂的,一帧帧画面过的非常快,有她,也有商觞。
是一些没有发生过的想象。
生活很平淡,柴米油盐,可她脸上会挂着笑,他也是。
只是很快,她突然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那是…
她朝着笑的那个人…
他朝着笑的那个人…
不是他她。
她竟梦见往后余生他与她都幸福地生活着。
分别地!
她梦到此,就觉得自己的心给人捅了一下,绽出一个血泡,像一只饱含热泪的眼睛。
景致痛苦地弯下身子,手扶在旁边的树上,她感觉胸中有股湿润的热泪在涌动,直往上涌,涌到喉头。
她抿紧唇,咬着牙,使劲咽住,但她使得劲儿太大,满腔热泪把胸口挣出个大洞。
只听得啪的一声,地上掉落下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迎面而来的寒风直往她胸口的窟窿里灌着。
她慌张狼狈,痛不可忍,趁着四下里无人,忙蹲下身子,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揉成一团塞回胸口里。
幸亏血很多,把滓杂污物都洗干净了。
她猛地睁开眼,雪白色的天花板,青色的推拉衣柜,摆满了书的一整面书墙。
这是在她的房间。
景致下意识去摸她的胸口,并没有什么窟窿。
她的心也已结成一个疙疙瘩瘩的硬块儿,居然还能按规律均匀地跳动,每跳一跳,就牵扯着肚肠一起痛。
真是奇怪了,她的心都掉出来了,但是喜欢和痛苦却半点儿没减。
景致掐了自己一下,有些疼,这才缓过神来。
她弓起身来,背脊绷得如一张拉开了的弯弓,危险又脆弱。
这样的梦她不是第一次做,她在离开他的那些年岁里,曾无数次有过这样的设想。
梦是富有想象力的,她想念得太狠了,就会做噩梦。
可现如今…
她要放弃他的关口,她的潜意识却告诉她,你算了吧,你不甘心,你不想,你在说谎。
景致念及此,竟猛地咳了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她颤着身子,用力地抓着被子的一角。
等喉间的痒意压下去后,她清了清嗓子,才发现嗓子竟然哑的要说不出话来。
她了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枕头,还有些湿,昨晚上只是擦了擦头发,并没有吹。
她的身子骨真是一如既往地差劲啊!
景致扯了扯唇,拉出个苦笑来。
掀开被子下床,趿着鞋子去客厅翻找着能要吃的药。
但是因为很久没有回来了,放在医药箱里的药品有些都过期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先去洗漱,然后准备穿衣服去医院看病去。
小祖宗,过来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