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空浩阳,龟梦城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但这股子喧闹比平时有所收敛,路上来往百姓低声谈论着什么。
颜念念从客栈的房间里醒来,脸色不似昨夜般惨白。像是托了太久的悲伤,又似乎是苏寇早早提醒的影响,在得知颜家果真覆灭的消息后,她竟只用一晚,就消化了这个事实。
心虽然隐隐作痛,但理智已经驱使着她为以后的路去筹谋。
今后,她要以许曳的身份,去追查颜家遭遇惨烈下场的原因,寻找蜉蝣山那场让殊儿失了性命的刺杀内幕,她要看看,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有怎样的阴谋。
“先生,您醒了吗?”
门外传来长生的声音。昨夜她急火攻心吐了血,遣走官柚之后,是长生手忙脚乱的带着她寻医问药,折腾了半宿落宿于此。
依长生的心性,他怕是一夜没敢合眼。
“进来吧!”
颜念念话落,长生捧着热乎乎的葱油饼进门,这是他用仅剩的私房钱买的。
颜念念面孔浮现微笑,长生比女孩子还要心细。
“你吃了吗?”
先生和公子一样温柔。长生害羞的抓了抓头发,憨笑道。
“嘿嘿,刚在小摊上喝了碗粥。对了,先生,我今天出门,听到了好多有趣的消息呢!”
“哦?”
见颜念念感兴趣,长生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的开始描述。
“路上有人说,摄政王府昨日连夜挂满了白绸,白灯笼,说什么,摄政王妃去了,我怎记得公子说过摄政王并未娶亲啊!”
颜念念眸光微闪,还好,官柚守口如瓶,没将自己活着的消息传回摄政王府。
长生也不等颜念念作答,继续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消息,什么呈家的小姐要嫁给慕家的公子啦,许家最近有几个奴仆意外落水啦,樾安候夜闯许家逼亲啦~啧啧,龟梦城不愧为君王脚下,帝都之城,随便一则市井传言都是那么的劲爆。
“先生,你说这城里,有几个许家?”
末了,长生迷糊的提问。他大概,还挂念着许曳同他讲过的许家。
颜念念取出许曳的入职文书和象征身份的腰牌打量,头也未抬的回了长生。
“不用借许家的势,我们也能在这龟梦城活的风风光光!”
这是她对长生的许诺,亦是对自己的鞭策。
眼下距离许曳上任还有三日,她要去了解一番,这个文书是个什么职务,尉府又是个什么地方。
然而,在上任前最重要的一点是,她需要一个安身的住所。
颜念念先前在蒲雀镇时,将从南霆城戴出来的一对耳坠,一枚翡翠玉镯当掉,攒了一大笔银钱,为许曳置办后事花费了一些,剩余的,应该可以在青云巷买座小宅院。
可惜了,若是那只红镯还在,她还能换来许多银两。
同坊间轻松的氛围不同,彼时北棠王宫大殿上,两侧朝臣捂着鼻子,探着头去瞧大殿中央白布蒙了一半的女尸。
高位上,明黄朝服,病态缠绵的詹奉满脸阴云密布。
一旁侍奉的内侍把头埋得更深了。
“你们说,要本王如何给东淮国交代?”
朝堂静悄悄一片,无人去应。
詹奉气结。
“容辰,你来说!”
詹奉似乎忘了,容辰也是受害者,好端端的一个王妃,还没娶到家,就挂了。
容辰斜后方,一个面目威严,同容辰五官相似的中年男子目光划过暗芒。
他是容辰的父亲,容凭海。
“回王上,当务之急,应是先将郡主厚葬!”
容凭海抢先开口。他的提议深得满朝文武之心,好好的大殿放着早已被江水泡得看不出面目的女子,一众朝臣的心理阴影面积正在逐步扩大。
与容辰同排而立的殷昊突然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容凭海。
这一插曲叫容凭海心底突突,樾安候那个小狼崽子满肚子坏水,这一回不知他要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
半晌,没见殷昊开口,倒是詹奉语气不悦的说话了。
“是本王思虑不周,容辰,把郡主带回去,厚葬!”容凭海说的没错,让南霆郡主下葬才是首要之急。
“微臣领旨。”
末了,容辰命人带走了那个他明知不是南霆郡主的女子。大殿的空气瞬间清新了许多,唯一不适的是,詹奉投下来的一道又一道目光。
东淮国派来的和亲郡主死在北棠国帝都,这事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以及稳妥的交代。
容凭海目光在殷昊身上停留,精明如詹奉,他秒懂容凭海的意思。
老家伙借口把容辰摘出去,这会儿盯上了殷家小子。
不过放眼望去,满朝黑压压的人群里,还真是没一个有殷昊这般睿智的。当然,如果容辰没走,就更好了,他们二人合作,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
想到这,詹奉的脸色才好看些。
“殷爱卿,依你所见,此事该当何解?”
武将队伍之首,紫衣男子挺拔身姿,朗声开口。
“今有南桃国奸细,意欲破坏北棠与东淮国秦晋之好,于三日前当街刺杀南霆郡主。”
此言一出,连詹奉都忍不住拍案叫好,这一招祸水东引,绝了,且不提幕后真凶到底是谁,但任何一个的分量都不足以平息东淮国的怒火,只有搬出其他国家,方能完美的展现北棠国的无辜,西征国稍强,不合适招惹,南桃国稍弱,且近几年野心膨胀,最适合背锅。
这样一来,东淮国与北棠国都有名正言顺整治南桃的理由。
詹奉,容凭海等人沉浸在这一绝好的解决大计中,又听殷昊缓缓开口。
“容大人,动作可要快些,晚了,南桃国奸细可就跑了!”
容凭海脸上的微笑有一瞬的凝固,他就知道,殷昊可没有帮人帮到底的美德,最难得一环,仍然抛回来给了自己。
詹奉颇有些倦怠,见有了好办法,立即催促容凭海搜城,捉拿南桃奸细。
容凭海领了命,早朝顺利结束。一干人等浩浩荡荡,撤出那金碧辉煌的大殿。
混乱中,许涛尽量降低存在感,却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下。
“容大人?”
“许大人,恭喜恭喜!”容凭海瞄着越走越近的紫衣男子,提高了嗓音。
“恭喜许大人家的公子与殷家喜结连理。”
闻言,许涛如芒刺在背,冷汗连连。容凭海这只老狐狸一日不搞事情就一日不舒坦。
糟了,他已经感受到樾安候锋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