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白昼散尽黑暗。
质子所传来阵阵尖叫。
继而有守卫即刻通知尉府。
守卫至,尉府上下大惊,有捕快列队,邓巳带头等在尉府外堂大院中。司政堂里,得了江繁命令,宋华宁拎起一箱东西,叫上正在书写什么的黑色官服少年。
“许兄弟,有大案子了。走!”
颜念念速度拿上笔录,跟上宋华宁。
来了司政堂数日有余,颜念念发现两件事。
一则,典吏宋华宁身兼仵作一职。
二则,文书除了坐堂,还要跑外,每次有重大案子,需到场做记录。
两人急匆匆赶到外堂大院,邓巳难得没有刁难他们,面色焦急的带头出了尉府。
颜念念与宋华宁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今天要办的案子肯定棘手。
夏日蝉鸣声声,浩阳当空,城东方位一处偏僻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府邸。
两扇朱红色雕花的大门早已掉漆,门环锈迹斑斑,连门口的两座石狮子都披着一层厚厚的尘土,看不出昔日威风。门梁上悬挂的门匾上端正的刻着质子所三个大字。
邓巳指挥着,尉府的人瞬间将整个质子所包围起来。
“进了里面,都给本官打起十二分精神,今儿来的都是大人物,别出岔子。”
邓巳立着眼敲打完,迈着一双短腿进了质子府,颜念念连同宋华宁紧紧跟上。
因最先通知的尉府,且尉府与质子所相隔并不远,故而他们是最早到的一拨。
质子所内萧条冷清,空旷至极,标记着南桃国三个字的正殿里,房梁上正吊着一布衣男子。听宋华宁讲,那位就是南桃国的质子,既无恙。
邓巳连连指挥,有捕快把南桃质子的尸身弄下来,平放在铺着白布的木架上。
彼时正门口传来杂乱声响,在抬头时,瞧见一月白色华服男子稳步肃面而来。
颜念念眉头一皱。
这男子,她是见过的。
男子身后跟随了几人,颜念念观察他们服饰,大致判断出那些人的官职都高于邓巳。
其中一个似乎还是宗阁阁老。
宗阁阁老,与少府府尹,常礼府府尹,军府府尹平级,那么为首的月白色华服男子是什么来头。
颜念念醉心于蝴蝶图案研究,加之多年不曾在龟梦城生活,所以,她对如今朝堂人物关系及派系并不了解。甚至孤陋寡闻到连北棠国最出名的几个大人物的名字都不晓得。
只瞧见邓巳弯下腰去对着几人行礼问候,颜念念站在角落里听见邓巳似乎说了句王爷。
宋华宁给她普及过,北棠国只有七位皇子公主,目前尚未有人封王,这王爷……不会是指摄政王,容辰吧。
想起自己差点冒着殊儿的身份嫁给摄政王的插曲,颜念念不由的多看了眼月白色华服男子。
而容辰此时察觉到有目光注视,抬眼望去,黑色官服少年即刻收了目光,与众人一同垂下头。
“南桃质子失踪后,质子所守卫加固一倍,本王想知道,南桃质子是何时被送回来,又是怎样出的事。”
质子所守卫有两队,一队是军府调动而来的士兵,一队则由尉府所出的捕快。
军府前任府尹是颜龙跃,颜氏覆灭之后,军府府尹由樾安候亲自掌管。而宗阁与尉府皆受摄政王管辖。
眼下容辰问了话,军府的人垂头,并不答话。
大门咯吱声响,众人回过头去打量,绛紫色身影跃入所有人眼帘。
除容辰外,其余人低下头去问安。颜念念是被宋华宁拉着低头去拜的,以至于她低下头后,忍不住再三确认,殷昊是樾安候的事实。
“王爷,气大伤身!”殷昊似笑非笑,转头询问起邓巳。
“邓大人,质子死因为何,又是何时死去的?”
邓巳冷汗涔涔。他只顾着应付摄政王的怒火,没来得及叫人检查质子。
角落里,宋华宁接收到邓巳的疯狂暗示,提着箱子走上前。颜念念展开纸笔,随宋华宁一同走到中心位置。
殷昊这才瞧见黑色官服的少年,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看了眼颜念念,又瞧了眼容辰。
好好的一对璧人,生生有缘无分,相见却不相识。如此,甚好,容辰那厮就适合孤独终老。
宋华宁打开他的宝贝箱子,戴了副软牛皮制成的轻薄手套,接着掀开南桃质子身上的白布,一双手灵活的从上探到下。扒拉了眼皮,也检查了口鼻,他说着,颜念念飞速记录着。
“许兄弟,帮忙解开质子的衣带。”
宋华宁忙着检查上半身,为了节省时间,要颜念念帮忙去解开腰身以下的衣带。
在场的都是男子,故而宋华宁没有顾及。
但……颜念念不是真的许曳!
黑色官服少年表情淡漠的蹲下去,准备下一步动作。
殷昊突然懒洋洋的开口。
“步眠,你去!”
步眠深知内情,不敢耽搁,先一步去解质子衣带。
颜念念眼含波动,感激的看了眼紫衣男子。
容辰若有所思。
邓巳摸不着头脑。
其余官员也猜不到殷昊为何多此一举。
不过,樾安候任性洒脱,喜怒无常,只要他高兴,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在场的微妙氛围,丝毫不影响宋华宁,他检查完毕,朗声禀报结果。
“质子身体表面除了脖颈并未有一丝伤痕,无服毒迹象,无明显其他暗伤!”
“这么说,质子是自缢而亡?”邓巳总结发问。
宋华宁反驳。
“并不是自缢,质子颈部黑紫色勒痕之下,还有更深颜色的痕迹,像是……”
宋华宁思考着,那样的伤痕是怎样造成的。颜念念下意识脱口而出。
“捏痕,是被人扼住喉咙,拧断了脖骨。”
“没错,就是这样,质子真正的死因,是被人拧断脖骨。许兄弟,还是你反应灵敏。”
宋华宁兴奋的看了眼颜念念。
殷昊也递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宫闱之内的南霆郡主,还真是见多识广。
“质子死因已解,邓大人,至于他被何人所杀,失踪期间去了哪里,就由尉府跟进吧。”
邓巳瞄了眼不做声的摄政王,恭敬应下。
“王爷,君上在宫里等着回话,一起?”
白衣男子沉着回了句。
“一起!”
来如风,去如风。
群臣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只留下尉府的人收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