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程彻一遍遍的拨打特派组三人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闻言荼鎛斯用力踩下油门，加快往D市森林公园的方向驶去。

“现在，你能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去那了吧？”程彻扔开手机，不耐地靠在椅背上，严厉的看着葵姝。

“血魔犬生前名叫阿乌，是D市安全局巡查小组的一只退役犬，在世时与它的主人姜铎互相扶持，屡立奇功，姜铎受伤转业不久后，阿乌也退役了。后来，姜铎被罪犯打击报复致死，阿乌求助无门，只好孤军奋战，最终惨死在凶手刀下。阿乌死前怨恨太深，遂化为血魔犬，因鬼魂无法手刃仇人，便与罗刹鬼市主人禾汐交易，用自己永生相守罗刹鬼市的忠魂为代价，来换取仇人们的性命，夜罗刹禾汐就是它复仇的助力。”葵姝急忙解释道。

“刚刚在病房墙角，我看见了阿乌主人姜铎的亡魂，他在向我求救，让我救救阿乌，还让我看见了他们生前的幻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告诉特派组有关森林公园的线索开始，内心总觉得惴惴不安！”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都想将这些告诉马警探，阿乌不该就此被斩杀！”葵姝认真补充道。

“知道了。你再开快点！那三人已经走了半小时了，差不多也该到目的地了！”程彻听完，又催促着驾驶座上的人。

“女士们，请确认好安全带，抓紧了！”荼鎛斯语带笑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高声说道。

歘——橘红色的跑车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飞射出去。

“土拨鼠！你的这个月的全勤和今年的年终奖励统统都取消，居然敢开我的车超速冲红灯！！！”程彻的怒吼消散在车尾后的路间。

“问题不大！你要是喜欢，全部扣光都行，我很乐意全身心的免费为您效劳！”荼鎛斯继续温声笑答。

……

这厢特派组三人驾着车驶进了带有D市森林公园标识的山间土路，道路周围杂草丛生，树木环抱，时不时传来虫鸣鸟叫。

“老大！我们要不要再派点增援过来？”眼看着道路愈发难走，熊赛把持着方向盘，松了松油门不禁开口道。

“哼！给安全局发个定位，让他们1小时后过来清理现场。”马鸣宇嘴里叼着一支烟，并未点燃，冷声吩咐道。

“是！”钟琉欣接下任务，打开卫星接收显示器开始上传三人实时定位数据。

熊赛见状便加快车辆行驶速度，往DS-09号邮箱所在的废弃建筑驶去。

三人将车停在离建筑20米开外的位置，远远看见屋前停了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观察到屋内并无动静，周边也无人出没后，三人悄悄来到面包车边。

熊赛掰了掰车门把手，咔哒一声居然开了。

“老大！车没锁！”熊赛兴奋的小声道。

紧接着钟琉欣放哨，熊赛和马鸣宇二人分别探进车内主副驾翻找查看。

车内饰也破旧不堪，车厢内还充斥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前排驾驶座并无特别发现，只有中控上放着几张纸片：**月**日，灰8条，红2条，杂15条，肉80斤…**月**日，白1条，黑5条，…

“这记录的是啥？”熊赛附身趴窝在座椅上，低头念着纸条上的内容。

另一边的马鸣宇伸手拍拍其肩膀，示意他看后座的座椅下，瞬间熊赛的嘴张成一个能塞下颗鸡蛋的大圆。

堆积成小山的各色皮毛被整齐码放在后排车座下，以绳固定，虚掩在一块破布下，与车厢地板相接部位还隔了一块防水布，后座脚踏的空地上放了几只小盆，上面放满了辨不清模样的生肉块，完全挡住了皮毛，连座位上也各自堆放着两个圆盆，若不是二人趴在前座往后看，几乎发现不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熊赛捂住嘴鼻转身冲出车外，在一旁的草丛边吐了起来，钟琉欣见状也探进车内查看，就见马鸣宇皱着眉头，磨了磨后槽牙，一脸严肃的盯着前方后座的位置。

钟琉欣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屋内楼顶传来一声惨叫。

“老大！”她低低催促道。

“走！”马鸣宇率先退出车内，向废楼大门跑去，伸手推了推，紧闭的大门纹丝不动。

“被人从内部锁住了！”钟琉欣应声。

就见马鸣宇来到一处破损的很严重的窗边，一长腿扫掉剩余的玻璃残渣，单手撑着窗框，轻松一跃，翻身入内。

钟琉欣也紧随其后，进入室内，二人分头行动，钟琉欣往大厅和地下室搜索，马鸣宇则往传出惨叫的楼顶进发。

熊赛擦干嘴巴，起身回到大门前。

咔哒，钟琉欣从内部将门打开，二人并肩搜寻了一楼大厅和地下室的所有空间，除了几只幸存的小动物，其他并无所获。

就在二人准备往上寻时，顶楼传来马鸣宇的暴喝：“禾汐，你身为食暴恶之鬼，如今岂敢与血魔为盟，为祸人间！我今日定要诛灭尔等，替天行道。”

话音刚落，就听楼上传来轰鸣声。

待钟、熊二人奔赴现场，就见一男一女打的不可开交，而那只血魔犬也被华光珠纠缠住，一人两鬼混战成一团，现场一片狼藉。

“替天行道！你可知他们造了多少杀孽！等你替天行道，真是可笑。成日自诩除魔卫道，真以为自己是人间正道了！”回合间歇，禾汐用双翼震碎马鸣宇祭出的落魂钟嘲讽道。

“哼！自作孽，不可活！”

说着，马鸣宇继续连出数招，将先前不曾祭出的番天印、雌雄剑也唤出，加入战斗，此时葵姝要是在现场定要感叹马警探的家底太过丰厚。

“救…救我！”一道微弱的呼救声引起一旁观战的钟琉欣注意，她躲过四处炸开的碎屑，来到油桶堆放的区域，本想扶起倒在地上背面朝上血迹斑斑、衣不蔽体的求救者，等她将其翻过身来，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

就见，闫震浑身上下被利器划开了无数道口子，那张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下是一道道可怖的陈旧伤疤，更加可怕的是他腹部的三条沟壑，鲜红的肠子从那三条口子中漏了出来，伴着污血流了一地，衣服也几乎成了碎布条。

她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估计是活不成了！但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转身对远处沉迷于“赛事建模”的熊赛大声喊道：“熊胖子，快过来救人！”

“马上就来！”熊赛兴奋地固定好手中的微型扫描记录仪，将其安置在一个隐蔽又视野绝佳的角落，才屁颠屁颠的跑到钟琉欣身侧，低头一看伤者的情况，又是一阵干呕。

“矫情什么！快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熊赛后脑挨了一击，身上新买的短袖也被一把扒下。

呲——呲——两声清响，衣服应声被撕裂，“接着！”钟琉欣将地上的那摊血肉小心用布包起，轻轻绑好，交给一旁满身抗拒的熊赛，让他捧着，一边小心扶起伤者，企图将其转移到稍微安全干净一点的空地中去。

被华光珠缠住的血魔犬见状奋力穿梭，试图摆脱纠缠，好阻止二人，禾汐也加快了收拾马鸣宇的动作。

她自虚空中撕扯出夜叉戟，口中念着众人听不懂的梵音，一个个金色的“卍”字自她口中飞出，形成光波扩散开来，她抡起夜叉戟步步逼近十步之外的男人。

真身形态的禾汐有双翼的加持身高近两米，她居高临下的悬浮半空，一手一个挑开马鸣宇祭出的法器，引得对面的男人眉头紧皱，嘴角带血不断念出一道道口诀：山河永动！八极落魂！翻天！定乾坤！炎上华光，焚净！

噹——噹——噹！法器不断被泛着熠熠金光的夜叉戟弹开，身前已无障碍，禾汐双眼变成血红色，面目忽然狰狞起来，就见她举起夜叉戟，以千钧之力向马鸣宇的面门掷去。

咔嚓——一声脆响，华光珠挡在了马鸣宇的身前，一道轻微的裂缝布于它的表面，熊熊业火沿着对面的夜叉戟将其吞噬。

马鸣宇闷哼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身子一软，颀长的身躯跌落在地，双目紧闭着一动不动。

华光珠微微一转，夜叉戟随之偏离轨道，穿透墙体消失在屋内。

禾汐的瞳色也恢复到原来的琥珀色，轻飘飘落下一句：“不自量力！”转身，带着血魔犬向被挪至空地中，出气多进气少的闫震走去。

钟琉欣和光着白嫩上半身的熊赛颤颤的看着禾汐靠近，钟琉欣刚想出言相劝就被禾汐一掌扫过，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摔在空油桶堆里。

接着，禾汐又扭头看向熊赛。

“别！别！别！我、我自己滚！”熊赛识相的捂着上半身跑向一旁。

禾汐来到奄奄一息的闫震面前站定，操控着闫震的身体，让他被迫悬挂在半空中，又伸出修长的鬼爪在阿乌额间结了几个印，将其化成实体后，低声叹息道：“去吧！为你的主人做完最后一件事吧！”

此时，楼下匆忙赶到的葵姝也终于在程彻和荼鎛斯的帮助下，拔出了突然飞射出来扎在拖鞋后跟，让她止步于前的夜叉戟。

待三人匆匆上楼，见到的便是阿乌一跃而起，扑向闫震，欲一口咬断闫震脖颈的场面。

就在此时，一道利器破空划过，噗嗤一声，自后背穿透了阿乌的胸腔。

“阿乌！”葵姝瞠目，惊叫出声。

扑通——阿乌被利剑穿透，重重跌落在地，它抽搐着身子，定定的看着窗外的那个小山丘，嘴中低低呜咽着。

禾汐见状抽动着脖子，缓缓转过身来，眼球再次变成血红色，快速向马鸣宇的方向掠去。

就见马鸣宇不知何时已经重新站起，额前的碎发随风而起全部向后倒长，第三只眼睛在其光洁的额头出现。

“灵耀！照天堂！”马鸣宇咽下喉头涌动的鲜血，再次厉声喝道。

第三只天眼最终只被他打开三分之一，照射在禾汐身上，但也足够了，禾汐的再次攻击被阻止，犹如美杜莎眼睛的石化功能一般，她安静的悬浮在马鸣宇身前咫尺，静美如雕塑。

马鸣宇突然抬起一只手摸向禾汐的脸颊，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慌袭上心头，带着微微的刺痛。

“你到底是谁？”马鸣宇哽咽的问完，吐出一口黑血，便抱着禾汐双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葵姝见状急忙上前抱起渐渐无力抽搐的阿乌。

“阿乌！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我答应了姜铎，要好好保护好你的！对不起！呜呜呜——”阿乌眼神涣散的弥留模样让葵姝想起自己救不了灰灰时的种种，各种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只剩无尽的悲怆、悔恨、绝望与自责。

失去了皮肉的阿乌浑身的鲜血染红了葵姝身上的病号服和白皙的皮肤，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抱着它，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乌的眼神始终望向窗外的小山坡，一滴泪水自它眼中滑落，滴在葵姝左手扶着它脑袋被鲜血染红的手串上。

手串随之发出耀眼的光芒，手链上的第一节骨骼变成了半透明的水红色，随着光芒越发强盛，手链自动脱离葵姝的手腕，在其身前化成一个近一米长的白色半透明柱体，柱体全身呈脊柱的形态，周身环绕着血红色的光华。

“葵姝！”见此异状程彻惊呼提醒道。

歘——噗嗤——破空和穿透声接连响起，那根近一米长的白色半透明柱体带着红芒划破了还在苟延残喘中的闫震的咽喉。

“你又有什么资格继续苟活于世！下地狱吧！”葵姝低着头紧紧抱着阿乌，声音饱含愤恨与悲戚。

圭骨椎划破闫震的咽喉之后，化作一抹红芒回到了葵姝的手腕上，一清透一浑浊的两节骨节显得尤其突兀。

葵姝缓缓抽出插在阿乌胸前的利剑，捡起禾汐的夜叉戟，抱着血肉模糊的阿乌，独自往那座小山坡走去。

来到山坡上，葵姝以夜叉戟为锄，将阿乌与姜铎葬在一起，做完最后的祭拜，终于承受不住身心的打击晕倒在地，程彻赶紧命荼鎛斯将其抱起，往车里赶去。

恍惚之间，葵姝好像看见夕阳下，姜铎和阿乌蹲坐在小山坡上，他们一起看着日落，阿乌粗长的大尾巴左摇右晃，调皮的拍打在姜铎的后背和手臂上，姜铎见状侧过头，伸手一把将阿乌亲昵的揽进怀中狠狠蹂躏，爽朗的笑声和嗷呜嗷呜的叫声响彻山谷。

待一干人等离去，一个黑影出现在山坡上，黑影弯腰捡起地上的夜叉戟，和怀中的番天印、华光珠等物放在一起，清朗的声音抱怨道：“现在的年轻人啊！这一个两个的都有丢三落四的坏毛病，真是欠收拾！哼哼！”

说着转头对埋着阿乌和姜铎的小土包跺跺脚不满道：“你们两个还装什么孙子，你晚爷爷我都亲自上门来接了，快起来跟我去坐船吧！”

就见姜铎和阿乌透明的鬼魂再次出现，一人一狗齐齐对着黑影低头鞠躬，默默的跟着那人消散于天地间。

……

翌日，程式私家医院1206病房内葵姝睁开疲惫的双眼，难得的一夜无梦，她一动不动的躺着，怔怔出神。

好半晌，又抬起左手凝视着那串变了模样的手链，心想：摆渡人告诉我，要历经13劫梦魇才能成为真正的人。可是，第一劫梦魇就这么疼，几乎要了我半条老命，那剩下的12劫梦魇，我该如何承受？我又如何承受得起啊！哎！算了，算了！我反正也活不长了！想这么多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一切顺其自然吧！

心中感叹着，又转了转手腕，看见26节骨骼组成的手链中，变成一清透水红色，一浑浊黑红色的两小段骨节，又想起昏迷前看见阿乌与姜铎美好的影子，心中更加多了一些不确定。

姜铎和阿乌应该会好好的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下去的吧！？下次梦里再见摆渡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哎！希望他们早日超生，早登极乐！也不知道马警探和禾汐他们怎么样了？想着，葵姝便按捺不住伸手按响了床头的护理铃。

不多时，程彻和几个医护便走了进来，“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程彻马不停蹄地问道。

“我没事！除了有点脱力，其他感觉再好不过了！”葵姝边摸着自己边认真答道。

“从检查报告上看，葵姝小姐您现在的身体各项指征都已恢复正常水平，身体无力可能是因为先前的高热脱水导致的，也可能是您在私自离院的这段时间从事过重的体力劳动所致，只要多加休息，症状自然就会消失。”医生解惑道。

“哦，原来是这样！这两天麻烦您了，多有得罪，还请您不要介意！年底我一定让程彻给您发一个大大的红包！”葵姝笑眯眯的拿着程彻的面子刷好感。

“这都是我们医生该做的！冒昧问下，您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吗，还是遇见哪位圣手出手相救，以至于您恢复的如此之快，能否为我院引荐一二？”医生十分好奇葵姝的病情治愈的如此之快，悄悄打探道。

“还不是因为咱们医院的医生们人美心善技术好！哪有什么圣手，是您过谦了！”葵姝睁眼说瞎话。

“可以了！没其他问题，都散了吧！”程彻懒得看葵姝瞎扯谈，打断道。

待医护们都离去，葵姝急忙开始向程彻打探其他人的情况。

当日，葵姝三人离去后，安全局的人赶到现场收拾残局，钟琉欣被撞晕醒来后并无大碍；熊赛除了没了衣服安然无恙；马鸣宇就惨了点，右臂粉碎性骨折加脑震荡，身上还有大小好多外伤，要在医院躺上一个月；禾汐在押运的路上失去踪影；姜铎和阿乌的遗体也被其家人带回，并葬在一起，赵立因自己的粗心大意内疚不已，不顾团队挽留，辞去了巡查队副队长的职务；闫震的尸体无人认领，焚化后被搁置在了殡仪馆；最后被发现的那些皮毛和幸存的小动物由安全局收治处理，安全局也出台了更多措施与政策，加强对D市的动物保护管理。

还有，马鸣宇的十八般兵器不知被谁收在一个破麻袋里，被扔在安全局门口，监控录像也没有发现那人的踪迹，完全是凭空出现的，为此嘲笑马鸣宇的熊赛也被加罚了一个月的法医现场勘查特训。

听完程彻的解答，葵姝嘘唏不已，半晌，她看着自己手腕上一清透一浑浊的两滴红色，轻声说道：“我选择在有你的岁月里，即使千疮百孔，也要抱着一颗赤诚之心去追随你！谢谢你！阿乌，谢谢你赠我的第一尾骨魂，忠烈与杀生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