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二章 相识(1 / 1)伏灰三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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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半月余,那狐狸眼公子都会在深夜来承德楼听丹凤唱《金牡丹》,无论雨雪风霜。

任丹凤定力再好,也忍不住将老班主给伶人们务必远离看客的告诫抛之脑后,待一曲戏唱罢,丹凤并没有马上回到后场,反而穿着一身戏服等在了戏园大门口的拐角处。

此时正是隆冬时节,街上已经开始飘起雪花,寒风吹得雪花打着旋儿四处飘散,丹凤忍不住双手抱臂,搓了搓自己,又擤了擤鼻子,探头观望着戏园大门。

不一会儿,那披着一身银狐裘大氅的英俊男人,便缓缓从大门内步出,他身后竟也无一人跟随,门外也不见有何车马等候。

男人抬头望了望夜空中纷飞的雪花,一只修长的手将大氅掀开,他似乎是要起势做什么动作。

丹凤见状忙从戏园拐角走出,出声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是你!”那男人看着眼前戏伶装扮的丹凤,朗声问道:“你专门追出来,还在这门口等我,是想趁这雪色夜景再为我唱上一曲么?”

“公子误会了!丹凤只是有件事想问公子,不会耽误公子太久的。”丹凤直接道。

“哦?你问便是。”

“丹凤以前从未在承德楼见过公子来听戏,尤其是我唱的戏,但公子近日频频光顾。时至深夜,公子还孤身前来,只点丹凤一人的戏,丹凤认为其中疑点重重,不知公子意欲何为?”

“怎么?点你的戏,赏你们这小破戏园子点钱,就开始提心吊胆了?就你这点胆子,若不是我,怕是这辈子也帮不了你那亦师亦父的老班主挣大钱了!”

男人嫌弃道,倨傲的容色下的确看不出什么坏心思,只是那狭长的狐狸眼中的琥珀色眼珠子却转了转。

“你就当小爷我看上你了,近日心情好,待见你,才来捧场的!”

说着,男人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玉骨扇,在身前展开,轻轻扇了几下,便抬脚迈下戏园大门的台阶,来到丹凤面前。

“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乃男儿,虽为伶人,又岂能容你开此等玩笑!”丹凤闻言薄怒道。

就见那男人嗤笑了一声,伸手将那玉骨扇高高举在丹凤的头顶,又伸出另一只手,牵引着丹凤的手,让他自己抓住扇尾,接住头顶飘落的雪花。

“放心吧!你们这点小地方,还容不下小爷我。等哪天小爷腻了,自然会离开。”男人懒懒的说着,又让开身子,对着戏园门口挥了挥手,示意丹凤赶紧进去。

“行了,夜深了,快进去吧!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没街上卖豆腐的姑娘结实。这大冷天,还穿得如此单薄,那老头得了我这么多银票。

怎么?没给你添置行头啊!赶明儿我好好教训他!去吧!去吧!可别把嗓子给我冻坏了,爷明儿还要听你唱曲儿呢!”

说罢,男人越过丹凤独自走向大街,渐渐的离开了丹凤的视线,只留丹凤隐含着余怒,傻傻的在雪中举着那把玉骨扇,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接下来的日子,丹凤真后悔自己那晚招惹了那浪荡子。

自从那狐狸眼来戏园听了一个月余的戏后,戏园子的生意空前的火爆了起来,大家伙都忙得热火朝天,承德楼整日都是喜气洋洋的。

老班主更是将那人奉为座上宾,嘱咐手下的伶人小厮们都要好生招待这位福星。

那人也极其厚脸皮的混进了戏园的后台,美其名曰,对戏曲有着无限的热爱与痴迷。

可惜,幼时族中不允学这等‘风雅’之流,这才趁此机会想好好深入了解一番。

老班主一听大叹可惜,亲自带着那人进了戏园后台参观,还嘱咐下人日后不得阻拦。

那人自称不便透露姓名,只说名中带着一个‘沐’字,于是,戏园里的伶人和下人们就都喊他‘沐公子’,丹凤也不例外。

这沐公子常借着机会在后台用言语挑逗丹凤,时常惹得丹凤恼怒,可又碍于老班主的颜面,不敢当面对其发作。

因此,葵姝常能在这个梦境中看见,丹凤生闷气,沐公子眯着狐狸眼偷笑的场景。

看来这沐公子就是先前那银狐变得吧!这就是罗岚和易牧前尘往事的初遇么?那属实有些太过美好了,估计后面会被虐得很惨吧!

葵姝暗暗思忖着,又接着往下看去。

那银狐虽幻化成了人类的模样,但其放荡任性的脾性难改,见丹凤对自己言语上的挑逗已经产生了物理免疫,便开始对他动手动脚,丹凤有时也不愿忍让过多,时常回以巴掌。

打的那沐公子不是手上红一块儿,就是脸上多块淤青,若是哪天手脸都不见伤,那便是伤在了衣袍之下看不见的地方。

对此老班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承德楼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已然跻身京城消费流水前三甲,对这讨丹凤嫌,讨大家喜欢的沐公子,老班主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丹凤对其拳脚相加。

丹凤练了近二十年的童子功,对力道的掌握也是极好的,从来都是恰到好处的教训那人一顿,好让自己第二天再继续揍他。

随着沐公子和戏园的熟络,到夜间丹凤给他唱独戏的时候,其他人便被他好脾气的劝着回后院休息了。

就连丹凤极力挽留的蚨生和斐婳也不例外,只留着陪了丹凤两日,便也早早回了自己的小窝中玩耍休憩。

只留丹凤一人,继续在深夜与承德楼的财神爷——沐公子,斗智斗勇。

好不容易唱完这日的《金牡丹》,丹凤也不理身后紧紧尾随的男人,径自步入后台梳妆室,拆卸起钗寰假发来,待清理完头面后,他又起身往盥洗室走去,当着沐公子的面将水房的门给关上。

沐公子一时来不及,差点被夹着鼻子。

见此情形,他低低笑着伸手摸了摸高挺的鼻子,狐狸眼滴溜溜一转,便想好了计策。

就见他化成一只泛着紫气的银狐妖灵,闪身进了盥洗室,葵姝见状,赶忙穿墙而过。

丹凤在盥洗室的木盆架上,仔细的用清水和香胰子清理着脸上残余的油彩和面脂,沐公子就在他身后站着,操控着术法小心的替他撩起下落的长发。

丹凤清洗完脸,紧闭着双眼摸索着一边矮几上干净的帕子,沐公子又伸手将帕子拿起递到了丹凤手中。

他似有察觉,紧闭的眼皮子动了动,用帕子擦净湿漉漉的面颊,趁沐公子不备,撤下脸上巾帕就向身后之人砸去。

又一个转身扑向那人,准备和那人真刀实枪的来一场男人间的较量。

沐公子早有防备,一手挥开巾帕,见丹凤向自己扑来便伸出双手,屈膝接住他较自己显得很是纤瘦的身躯,脚下一个回旋,带着丹凤转了个圈。

丹凤被他护着后脑勺抵在了盥洗室的木门窗上,还不等丹凤反应,他就坏笑着低头一口咬了上去,直咬得丹凤薄唇红的滴血。

丹凤呆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瞬间暴怒,他用尽了平生使出的最大力气,将沐公子压倒在地。

葵姝听着那‘咚’的一声巨响,心想:坏了!怕不是要摔坏了脑子。

就见丹凤骑跨在沐公子身上,捏紧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

可惜拳风还未扫到那人,丹凤的‘秀拳’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给包住了,他感觉一道力量袭来,自己的上半身不由自主的往前倒去。

沐公子将丹凤握拳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头顶,另一手放在自己身侧摆好,又腾出双手来,一手托住他的下巴,一手摁住他的后脑勺,结结实实的给丹凤来了个摁头杀。

那大掌牢牢的压着丹凤的脑袋,任他如何挣扎就是不让他起身。

丹凤已经彻底出离愤怒了,恶向胆边生,张嘴就狠狠撕咬起身下的畜生来。

直到两人满嘴都是血腥,沐公子才低笑着放开身上的人。

丹凤一骨碌从他身上滚下,起身狠狠给了那人两脚,又端起那盆污水泼向还懒在地上的浪荡子。

一旁目睹全程的葵姝,虚伪的用手捂住眼睛,脸红红的在大大的指缝中偷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舒爽道:这是我一钢铁直女能看的吗!贼老天!这也太刺激了吧!

此时,梦外的青衣几人却以为是葵姝因招魂术失血过多,身体承受不住才流的鼻血,程彻紧抿着嘴唇,小心的给她擦着鼻血。

丹凤泼完水,将木盆狠狠往地上一扔,一言不发的冲了出去。

只留下地上浑身湿透的沐公子,眯着狐狸眼满嘴鲜血的开心傻笑着,那被水打湿的凌乱发髻上忽然跑出两只狐狸耳,随着男人的贱笑,还一抖一抖的抖落些许水珠。

从那日起,丹凤便开始称病不出,不论老班主怎么劝都不管用,除了那始作俑者,谁也不知为何。

那沐公子好像也明白自己可能闯祸了,也不生气,从以前的深夜登门,改成了每日下午登门。

天天拎着一包烧鸡,先是坐在丹凤所居住的小院石墩上,对着烧鸡好一阵扇弄,巴不得烧鸡的香味飘进丹凤屋内将其引出,换来的是丹凤准确砸在他脑袋上的一把玉骨扇。

沐公子捡起那把扇子一看是之前自己赠予丹凤挡雪的,便笑着将扇子放在一边,高声道:“你不想吃,我可就自己一人全吃了!这么香的蜜汁烧鸡,一般人排队抢,还抢不到呢!嗯!真香!”

说着,他还真的毫无形象的大快朵颐起来,若是丹凤能出来瞧一瞧,定能凭那胡乱的吃相,一眼认出眼前的浪荡子便是先前的银狐来。

直到将烧鸡全部吃完,也不见那屋内有什么动静。

沐公子丝毫不气馁,连着数日拎着烧鸡前来蹲守,还出钱给戏园子修了一些新的小院子,暗中将这院中的其他戏伶都请了出去。

这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了束缚的沐公子更加放肆,成日里不是吃烧鸡,就是在院中踩高跷、翻筋斗,将这戏伶们学的十八般武艺都试了个遍。

还是不见丹凤有开门理自己的意思,他索性找了许多和先前丹凤给他上药时一模一样的药瓶子,一个一个的对着丹凤的门砸了起来,这原本僻静的小院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瓶碎声。

咣当——噹——两声先后响起,丹凤铁青着脸用力打开房门,光洁惨白的脑门上被小药瓶砸的通红一印子,那小空瓶顺着他的衣角咕噜噜滚进屋内。

他忍无可忍的闭了闭眼睛,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咬牙切齿道:“我再说一遍,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沐公子您了!丹凤虽是低贱的戏伶,出来卖艺糊口,但也不是活该被贵人玩弄的!兔子急了还咬人!若是沐公子再执迷不悟,那就休怪丹凤与您刀剑相向了!”

说完,丹凤又咣铛一声,狠狠的将房门甩上。

沐公子调侃的话还未出口,尴尬的笑僵着伸手指了指房门,又张了张嘴,低头笑笑,摇头转身离开了。

连着两日,门外再无动静,就连送饭食和清水的小厮也没有再提起沐公子。

丹凤莫名有种怅然若失之感,他悄悄打开房门,从门缝中窥视着院外,果真没人。

“他真的走了!哼!纨绔,果然是纨绔!”丹凤自言自语着打开房门,又回身走回屋内的桌案边坐下,拿起先前滚进屋内的空瓶子把玩起来。

“咦!这瓶子怎么这么眼熟?”他低喃思索着,忽闻院外叮呤咣啷一阵声响,还有蚨生的咒骂声。

“哪来的臭狐狸,敢在承德楼撒野,看你蚨生小爷不宰了你!”

接着,又是一声碗碟落地的声响,丹凤忙冲出门一看。

就见一抹熟悉的银色身影,飞快的往院中的假山后蹿去。

“蚨生!住手!”丹凤见状忙出声制止。

“你先出去!这狐狸我来处理!记得出门别声张!”

蚨生见几日不曾露面的凤大家终于现身了,瞬间觉得戏园的未来有救了,忙应声离去。

丹凤看着满园熟悉的凌乱之象,心底不禁有些欢喜,他抬步往假山后面走去,心中满是期待的看向那小山洞中。

一只泛着紫光的银狐正蜷缩在洞中,眯着眼睛看着丹凤咧嘴笑着。

“是你!你回来了!快出来让我看看!是哪里又受伤了吗?最近过得好吗?你怎么看起来好像瘦了很多!”丹凤紧张的看着那银狐,一时忘了狐爪的锋利,伸手便抱。

那银狐也出奇的配合,居然任丹凤搂抱翻看着身体。

见银狐身上无碍,丹凤开心的抱起银狐,又附身在他额头亲了亲,闭上眼睛亲昵的用脸蹭着顺滑的狐毛。

忽然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原来,你这么想我啊!我还以为是你不要我了,才让蚨生那小子将我捉了,扔进山中呢!”

丹凤闻言睁开眼睛,满是惊愕的看着自己方才亲吻的那人。

“你!你、你、你!我的狐狸呢?”丹凤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倒退数步,颤抖着手指,指着眼前的妖孽。

“都唱了这么多遍《金牡丹》了,还认不出我来,你怕不是真被我气傻了!”穿着一身单薄中衣的沐公子懒懒开口道。

“你就是那银狐变的?你是狐狸精?”丹凤不可思议的低声道。

“哎!别说的那么难听么!我不过是在若觉寺修行的一只灵狐,得佛法感化,勉强修出了不死之尾,被贼人盯上。

那日,幸得你相救,我才能平安,如今我这不是学你们人族一样的报恩方式,对你以身相许么!

不过你这人好生奇怪,怎么就不接受呢?”沐公子撅着臀部,将那条漂亮的大尾巴露出,在丹凤眼前甩了甩。

“你给我收起来!跟我进来!”丹凤见状低声呵斥道,又伸手紧紧扣住狐妖粗壮的手腕,强行将他带进自己房中。

那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大声道:“哟!怎么忽然转性了?这么主动啊!行!今天小爷就好好陪你玩把厉害的!”

咣当一声,房门将两人的声音阻隔在屋内,不让院外的人听见半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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