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拐弯的地方出来了两个婆子，凶神恶煞地拦住去路。

后面，二姨太带着柳临清和大太太一起出现。

柳依依退路尽数被堵住，她攥拳叫了人：“爹，大太太，二姨娘。”

大太太开门见山：“依依，二姨太看到你偷盗家中财物，此事是真的吗？”

二姨太抢先道：“我看得真真儿的，怎么可能有假！我一开始想着她年纪小，把钱还回去就是了，可这丫头却对我大打出手，不信太太您打开她的包袱，里面好几百块大洋呢！”

大太太下令：“打开她的包袱。”

两人一唱一和，摆明了是要明抢。

柳依依挣扎了两下，被两个婆子直接摁了起来，包袱一打开，露出里面的大洋，就连柳临清眼中都闪过一抹异色。

柳玲身为上海滩最红的舞女，因她不卖身的缘故，一个月也才千八百块大洋，这个自己一向不看在眼里的女儿，竟能自己偷偷挣下这么多！

运用得当的话，这可是比柳玲还好的一颗摇钱树。

“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二姨太趾高气昂的煽风点火：“柳依依，柳家待你不薄，你出嫁后，不思回报帮衬娘家也就算了，竟还偷盗补贴婆家，我柳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听她一通凭空污蔑，柳依依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这都是我的钱！”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二姨太上前就是一巴掌，给自己好好出了口气：“你倒是说说，你做了什么能挣这么多钱！老爷，这是咱们抓住的第一次，可从前指不定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事呢，我看啊，咱们还是报警吧！”

“你……”

柳依依刚开口，她又是一巴掌上去：“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

柳依依用力咽下嘴里的血腥气，秀眸死死盯着二姨太。

二姨太不知为何心中一抖，有种柳依依一旦被撒开，只怕能扑上来咬她一口肉的错觉。

“还敢看！”她为自己的胆怯恼羞成怒，扬手又要是一巴掌。

“够了。”收到柳临清的眼神，大太太拦下二姨太，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擦拭了下眼角：“依依，你还未掌家，不知道世道艰难。咱们柳家开着歌舞厅，每日同那些吸血的黑帮、警察、外国人打交道，哪样少得了钱。二姨太说得不错，你是柳家的女儿，柳家待你不薄，你嫁人后，就该多帮衬着家里，怎能做出这种事，寒了我和你父亲的心！”

柳依依冷笑着移开目光。

多看这些人一眼，她都嫌脏。

柳临清沉稳道：“依依，为父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从前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追究了……”

“那怎么成！”二姨娘立刻叫道：“老爷，这种遭了家贼的事传出去，咱们柳家的颜面都要丢光了啊！”

柳临清冷呵道：“那你想如何？闹大闹到警察局，传出去别人就不会看笑话了吗？”

遭了训斥，二姨娘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低下头去：“都，都听老爷的。”

大太太适时道：“若非全无惩处自然也是不行的，但终究是一家人。不如这样好了，依依，以后你每个月往家里拿一千块大洋将功补过，此事就此揭过，老爷，你看这样如何？”

柳临清满意点头。

“我不同意。”柳依依秀白的脖颈都爆发出了隐约的青筋。

“第一，我从未拿过家里的钱，家贼这一称呼，我不认。第二，这些是我辛苦刺绣赚的钱，你们没资格拿走。第三，一千块大洋，你们不如直接去抢！”

“老爷太太心善，你还在这里不识好歹！”二姨太记恨自己的头发，还想要动手，却被大太太拦下。

现下柳依依可是家里新的摇钱树，不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的非打即骂了。

大太太笑起来，轻声细语道：“依依，柳家这些年供养你和你母亲的开销可是不低。况且一个月一千块，这钱也会花到你母亲身上，话句话来讲，这也是让你对你母亲尽孝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柳依依眼中几乎都喷出火来：“你！”

“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左右柳家是不缺这一个月一千块的大洋的，但也不会养着吃白食的人。”大太太有恃无恐的威胁。

柳依依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得把这几人给生吞了。

但是……软肋在他们手上，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柳依依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字。

“我就知道依依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大太太满意一笑，示意婆子放开她，吩咐道：“去，帮三姨太搬到我院子里去，从今儿起，她就和我一块住了。依依你要是想娘了，直接去我那就行。”

这是堵了她带林惜远走高飞的打算，怒火在胸腔冲撞不休，几乎要把柳依依燃为灰烬，她勉力支撑自己站稳，不想让他们看了自己的笑话，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了。”

“走了。”大太太挥挥手，自然有婆子把地上的大洋捡起来，一并带走了。

天空还是那个四四方方小小的天空，就像是她第一次被带去歌舞厅时，感觉外面的世界很大，可自由却只有那短短一段时间，她就又被关进“歌舞厅”和“家”的笼子。

柳依依心头沉甸甸的，几乎呼吸不上来。

大太太留下了一个人，帮她收拾好了脸上的指印，估计着时间，把她送进了歌舞厅就走了。

柳依依呆呆地站在门口，有相熟的舞女喊她怎么还不进去，柳依依就跟她进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唱了什么歌，跳了什么舞，时间一到，就匆匆下台，躲到了后面。

后台寂静无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人，所有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一瞬间崩溃决堤。

柳依依抱着双腿，呜咽痛哭。

“谁欺负你了？背地里哭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