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辟疆道:“你想怎么办?”
冯天玉摇头道:“暂时想不出来,想到以后再告诉你。”
冒辟疆道:“只怕没有以后了,我不会输的。”
冯天玉道:“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
两人齐地看向船,等待事情发生。
时敬迁进了船舱后,只见舱里端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持杯喝茶,见时敬迁进来,盈盈一笑,放下杯子,摆手道:“请坐。”
时敬迁看眼前女子靓丽无比,春心荡漾,心开始紧张,诚惶诚恐坐下。
但见眼前桌子上摆着一壶酒和几碟点心。
那女子拿过一只酒杯倒了杯酒递给时敬迁,时敬迁受之若恐,伸手接过,但觉酒香传来,不禁问道:“这是什么酒,好香。”
那女子道:“这是桂花酒,有桂花香味。”
“原来如此。”
时敬迁一饮而尽,似囫囵吞枣。
饮罢赞道:“真是好酒,平生喝酒无数,竟是未喝过那么好喝的酒!”
那女子莞尔一笑:“这不过是普通的酒,倒是被你喝出了琼浆玉酿的感觉。”
时敬迁看到那女子笑容,似梨花绽放,不禁看得痴呆。
那女子见时敬迁模样,止住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时敬迁痴道:“世间哪得几回见,定是九尾狐狸精。”他如痴如醉,竟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女子闻言怒道:“方才那首诗是你作的!”
时敬迁这时才醒悟过来,捂住嘴呜咽道:“非也,是冒辟疆作的,不是我。”
“冒辟疆是何人?”那女子问。
时敬迁道:“那人在湖心亭上。”
那女子道:“既然诗不是你做的,那你为何还上船?”
时敬迁一脸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实是冯天玉和冒辟疆非要指认诗是我作的,何况我倾慕姑娘美貌,所以也就顺水推舟,进来了。”
那女子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叫冒辟疆的人却不是个男人,难道害怕本姑娘吃了他不成?”
时敬迁道:“那人就是一个胆小鬼,以为姑娘会因为那首诗而责怪他。”
“原来如此,看来,你倒像是个男人,替人受过。”
时敬迁道:“冒辟疆以为姑娘会刁难于他,可惜我不相信,姑娘慈眉善目,似仙女下凡,怎么会有小人那等心机。”
那女子笑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打算教训那作诗的人一顿,岂知你不是那作诗之人。”
时敬迁道:“其实我也觉得方才冒辟疆那首诗对姑娘是极大的侮辱,心中甚是不平,只要姑娘说一句话,我这就出去将那姓冒的扁一顿,然后再移交姑娘处置。”
那女子摆手道:“这倒不必,我才不会与那小人斤斤计较。”
时敬迁道:“姑娘真是心胸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令人敬佩。”
那女子道:“不提那小人烦心事,还是说说你吧。”
时敬迁闻言受宠若惊:“我有什么好说的。”
他心中狂喜,面上却波澜不惊。
那女子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平日被叫做大盗,小偷,飞贼,瘦猴子,现在竟然被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叫做公子,时敬迁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心中飘飘然。
“我叫时敬迁!”
“原来是时公子,只是这名字好怪异,我差点听成是五百年前梁山好汉鼓上蚤时迁了。”
一口一个公子,时敬迁实是激动万分,但是他害怕吓到眼前美貌女子,强忍下来。
“实不相瞒,我便是时迁后人,名叫时敬迁。”
“想不到公子竟是梁山好汉时迁之后,怪不得如此风流倜傥,貌赛潘安。”那女子一脸惊异与敬佩。
时敬迁甚是得意,道:“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知?”
那女子道:“小女名叫董小宛。”
董小宛!秦淮八艳之一!
时敬迁张大嘴,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姑娘便是江南名妓董小宛董小姐!”
董小宛道:“小女出身卑微,让公子见笑了。”
时敬迁笑道:“怎么会,姑娘乃是江南才女,多少江南士绅才子想与姑娘春宵一刻而不可得,我如今有幸能与姑娘在一条船上饮酒,实是三生有幸。”
董小宛笑道:“即是如此,时公子多喝几杯。”
说着给时敬迁倒酒,时敬迁一饮而尽。
董小宛又给他倒了几杯酒,时敬迁是来者不拒,倒一杯饮一杯,很快一壶酒便喝光。
董小宛赞道:“时公子好酒量,不愧是梁山好汉之后。”
这一赞,时敬迁顿时豪气冲天,道:“这一壶酒算得了什么,我能喝十壶这样的酒。”
董小宛从桌旁一食盒中取出一壶酒,笑道:“酒倒是不缺,只怕时公子没有那么大的酒量。”
时敬迁一把抢过酒壶,道:“你不信,我立马喝给你看。”
他将酒壶塞进嘴里,猛灌起来。
咕噜咕噜,喉头耸动,当时敬迁拿开酒壶,去了壶盖,倒着放时,滴酒未落。
“怎么样?说话算数,喝光了。”
此时时敬迁两壶酒下肚,脸色微红。
董小宛拍掌赞道:“时公子好酒量,只是你方才说能喝十壶酒,现在还差九壶里。”
时敬迁道:“即是如此,拿酒来。”
董小宛又拿出九壶酒,时敬迁照样一饮而尽,九壶酒饮罢,他人已脸色通红,双眼朦胧,很快身子晃了几下,倒在地上。
董小宛惊喜,移身到时敬迁身旁,推了几下,叫唤道:“时公子……”
叫唤了几声,未见时敬迁回复,且一动不动,显然已是醉倒。
董小宛站起身子,冷笑道:“让你冒充别人。”
她冲着帘子叫道:“船家,麻烦进来一下。”
那船夫走了进来,问:“董小姐何事?”
董小宛道:“这个人喝醉了,麻烦帮我把这个人扔到湖里醒醒酒。”
那船夫闻言不解,道:“这人现在醉了,若是扔到湖里淹死了怎么办?”
董小宛道:“放心,死了算我的,与你无关。”
那船夫无奈,知道照做。
冯天玉和冒辟疆正在湖心亭等着看,好久不见时敬迁被扔下湖,冯天玉得意道:“冒前辈,一刻钟就要过了,看来你快要输了。”
冒辟疆淡淡笑道:“何以见得,你看人不是拖出来了吗?”
他话说完,但听“扑通”一声,有人落入湖水中。
冯天玉大惊失色,难以置信。
冒辟疆道:“你的朋友似乎喝醉了,你再不去救他,只怕要沉入湖底喂鳖。”
见时敬迁落水竟不挣扎,毫无反应,冯天玉便知何缘故,未等冒辟疆把话说完,他人已钻进水里,没了影子,当他再出水面时,托着时敬迁往湖心亭游去。
冒辟疆把他二人拉上亭里,冯天玉按了几下时敬迁的胸口,便有水从他嘴里冒出,很快时敬迁猛地咳嗽几声,但是人仍未醒过来。
时敬迁捡回一条命,冯天玉大松一口气,愁眉道:“船上女子好狠的心,竟然下如此杀手。”
冒辟疆道:“这本该是给我下的局,时兄实为我受过矣,我要去为时兄讨个公道。”
他身子一起,整个人飞掠出亭,施展蜻蜓点水绝技,飞奔落在十丈外的船上。
冒辟疆飞奔上船,船夫大惊失色,冒辟疆不理会他,对着舱门,恭手道:“冒辟疆吟诗得罪了姑娘,特来请罪。”
船舱里传来董小宛的声音,道:“冒先生请进。”
冒辟疆掀开帘子入舱,但见董小宛端坐舱中,缓缓饮酒。
他坐下也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陈年桂花酒,姑娘好品味。”
董小宛道:“冒先生竟是懂酒。”
“不喜饮酒,却无意从朋友那里喝过,甚是喜欢。”
“原来如此。”
董小宛道:“冒先生方才说来请罪,却不知何罪之有?”
冒辟疆道:“我诗中把姑娘比做狐狸精,便是不该。”
董小宛道:“狐狸精也有得道的仙狐,不见得便有恶意才是。”
冒辟疆道:“这么说姑娘并不生气。”
董小宛道:“生气倒没有,倒是欣赏先生才气。”
能得佳人赞许,冒辟疆心中一阵欣喜,对董小宛也心生好感,也不再想着替时敬迁讨公道,但他还是好奇问:“方才姑娘为何将那时敬迁扔进湖水,岂不知差点取了他的命。”
董小宛道:“我本想给他一点教训,且知道冒先生一定会救他,所以才敢如此狠心。”
冒辟疆道:“听起来姑娘好像识得我。”
董小宛道:“江南复明社义士,冒先生的名字江南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冒辟疆道:“姑娘对冒某如此了解,可惜冒某对姑娘一点未知。”
“小女董小宛。”
冒辟疆面露惊色。
“原来是江南名女董姑娘,失敬失敬。”
董小宛道:“不过是一青楼女子,先生何必客气。”
冒辟疆道:“秦淮八艳,不但人美若天仙,更是才艺俱佳,姑娘是八艳之一,又何必自谦。”
董小宛道:“先生过奖,小女才艺平凡,又如何谈得上俱佳。”
“姑娘自谦了。”
“先生过奖了。”
两人一阵推辞。
忽的舱外有人叹道:“你们两个如此推来推去,这还有完没完,我看你们还是吟诗作对,便知一二。”
董小宛和冒辟疆诧异,想不到舱外有人,听声音却不是船夫的声音,但是冒辟疆听得出是冯天玉的声音。
“小兄弟既然来了为何不进舱。”
冯天玉的声音传来:“我看算了,本来以为你也中了船里姑娘的道,想不到是在谈情说爱,你侬我侬,好不羡煞旁人,我还是不打搅的好。”
董小宛问道:“船外是何人?”
冒辟疆道:“那人叫冯天玉,萍水相逢,算是相识一场。”
董小宛道:“倒是有个性得紧,想见见他。”
说着二人起身出了船舱,但见冯天玉坐在船头上。
见冯天玉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貌赛潘安,加上脸上几道伤痕,更让他显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帅气。
“你就是冯天玉?”
冯天玉看着冒辟疆,叹道:“重色轻友也就罢了,连我也出卖了。”
冒辟疆道:“此女乃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姑娘。”
冯天玉脸色一惊,很快便恢复平静。
“原来是董姑娘,久仰。”
董小宛道:“冯公子方才提议吟诗作对,我现在倒是想出了一对子。”
冒辟疆道:“姑娘请说。”
董小宛道:“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冒辟疆点头赞道:“好句,我对: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董小宛道:“先生大才。”她想了想,又道:“台榭漫芳塘,柳浪莲房,曲曲层层皆入画。”
冒辟疆想了想道:“烟霞笼别墅,茑歌蛙鼓,晴晴雨雨总宜人。”
这样,两人一出上,一对下竟是对了十几对联子,冯天玉不禁睡倒在船板上。
三人岂知,在不知不觉间,有一条大船正在向他们靠近,直到船夫惊呼出声,冒辟疆和董小宛才发觉一条大船来到他们两丈远。
眼看船便要被撞到,那艘大船长约十丈,高约三丈,似庞然大物,若是撞到,他们所处的游船岂能经受得住,只怕是粉身碎骨。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董小宛吓得花容失色,船夫弃桨而逃,冯天玉起身一把捡起船桨,在冲来的大船船头一撑,游船便飞似的驶出数丈远,接着冯天玉又划了几下,游船又驶出数丈靠到湖心亭,众人齐地上了亭,才松了口气。
他们都看向方才那条横冲直撞的船,此时那条船开始缓了下来,并慢慢调转船头。
冯天玉道:“好霸道的船。”
冒辟疆道:“那船肯定是故意的。”
冯天玉道:“难道是青帮的人?”
“我看不像。”
但见那条船横靠离湖心亭两丈远便停住,接着有一木梯从船上伸出,搭在湖心亭上,将船亭相连,接着便有人从船上走下,是一个男子,那男子走近前道:“我家主人想请这位姑娘上船说说话。”
冯天玉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男子道:“与你无关。”
冯天玉道:“我与这位姑娘也算相识,怎么可能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