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玉仿佛根本就没有听见店老板的热情招呼一样,他的眼睛却死死的盯在兵器架上,此刻,兵器架上还有一支矛,一把刀和一只剑。冯天玉的眼睛正盯在这把刀上,他脸上流露出惊讶、惊叹、惊喜的表情,以至于看得那么专注,那么出神。如果眼珠子可以取下来的话,说不定冯天玉早就把两颗眼珠子都扔到那把刀上去了,仿佛那把刀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样,不但在瞬间把冯天玉吸引住了,而且还让他如痴如醉,慢慢入迷。
既然那把刀能够有这样吸引人的魔力,那别的江湖中人怎么不争相观摩,反倒视而不见呢?刀,的确是把好刀,只可惜这是一把断刀,这在别人眼中就像是看到一个断了腿的美女一样,虽然一样的迷人,但是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冯天玉在看着这把刀的时候,就像九方皋在相马一样,甚至忘记了它的公母,因为他们看到的都不是这样东西的外貌,而是它的内在,它的神韵。
冯天玉对那店老板道:“老板,可以把那把刀取下来给我看一下吗?”
老板言听计从,欢天喜地取过那把断刀来,笑呵呵的都:“这把刀可不是一般的刀,大侠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与众不同。”
这把断刀的刀柄乌黑,长约半尺,刀身雪亮,不足一尺。刀背厚,刀口薄,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挥舞起来却又轻若无物,正是刀中极品,冯天玉拿在手中仿佛得了一件至宝一样,满心欢喜,对那店老板道:“老板,这把刀多少钱可卖?”
店老板伸出右手,立起三根食指,坚定的道:“三百两银子可卖。”
如果真是物有所值的话,三千两银子并不贵,冯天玉并没有感到惊讶,但是,旁边的江湖中人在听到那把断刀的售价为三百两银子时,都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他们实在没有想到一把断刀居然开口卖三百两银子,那表情就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不但说不出话来,而且竟连呼吸都开始感到有些困难了。
此时此刻此地,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仿佛只有冯天玉和店老板两个人的存在,而周围的一切人、一切事物与一切声音都离奇的消失了一样。既不会入他们的眼,也不会入他们的耳朵,更不会扰乱他们的心神。
“三百两银子,未免也太高了一些,纵然我可以出这个价,但是,这把断刀却也未必就值这个价。”冯天玉已经准备讨价还价了。
店老板道:“大侠,此言差矣!本店的兵器闻名天下,如不是你来得巧,只怕这把刀早已被识货的人买走了,凌霄子大师亲手打造的这把断刀忘情斩,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把来,怎么样都会值这个价的。”想不到这把断刀居然还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做“忘情斩”。
冯天玉道:“就算你说得再好,可惜它也只是一把断刀,又有谁愿意带着一把断刀行走天下呢?”
冯天玉开始在挑刀的短处了,嘴里虽然说着不喜欢,但是心里却巴不得马上就能拥有。他现在虽然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怎奈何刚开始时的喜出望外早已被店老板看在了眼里,他这点讨价还价的雕虫小技怎么可能蒙蔽得了识人无数的店老板呢?店老板知道冯天玉心里喜欢,这笔生意看起来也有些眉目,于是便细心的解释道:“这刀就好比一个人一样,天下原本就没有完美无缺的人,无论多么优秀的人,多少总会有些缺点。这把刀的缺陷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你只是盯着它的缺点看,未免就有些以貌取人之嫌了。我相信你看到的肯定是它的短小精湛、锋利无比,对不对?”
冯天玉忽然说不出话来了,他并不是笨,只是不善言辞,不善辩论而已,更何况,店老板说的话本来也有些道理。有些道理的话,就值得你去听听,去思考。
这场讨价还价之战还没有进行到三个回合,冯天玉就败下阵来,这也许是他有生以来败得最迅速的一次。冯天玉留下三百两银票,带着断刀忘情斩,离开了人们的视线。此时此刻此地,所有的人物忽然又都鲜活了起来,有人感叹道:“这人真是有钱,居然舍得花三百两银子去买一把断刀。”有人鄙夷道:“这人真是有病,居然舍得花三百两银子去买一把断刀。”最后,有人总结道:“这人要不是很有钱的话,那就一定是有病,不过,纵然他有病,也是属于有钱的一种。”
店老板的心情自然是愉快的,银子赚到了,他才不管冯天玉是不是有病哩,冯天玉纵然有病,可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有人说今朝醉酒楼是天下吃饭喝酒的最佳去处的话,那只能说明他没有来过天地玄黄城空中楼阁的客来悦饭店。客来悦饭店里不但有举世无双的美食,而且还有惊艳天下的美女,你甚至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美女们曼妙的身材和优美的舞姿,既饱了口福,又饱了眼福。对于真正懂得欣赏的人来说,到客来悦饭店用餐绝对是一种享受,冯天玉现在就沉浸在这种享受中,他甚至忘情的放下了筷子,专心一志的看着美女们翩翩起舞,那份认真,那份投入,真的很让人怀疑他的魂儿是不是已经被勾走了。不过也是,到这里来吃饭的客人,有几个人的魂儿还在呢?夜深了,人静了,你在想什么呢?
离别的丈夫,一定在想念他的妻子外出的游子,一定在想念他的家乡。辛苦勤劳的人们,也许已经酣然入睡满腹心事的人,也许正在辗转难眠……
客房里,所有的布局和装饰都精美得令人无可挑剔,叹为观止,尤其是那张柔软、舒适、温馨的大床,躺在上面,不但可以消除你所有的疲劳,而且还可以保证让你做一宿的好梦。但是,冯天玉睡在这张床上却失眠了,请不要怀疑他是在想念黄昏时候看到的美女们,其实他是在想家了,他在想虚无缥缈峰的千年古树上自己建造的那个小木屋,连同小木屋里的木墙、木盒子、木地板,以及那硬邦邦的木床。无论多么优美、舒适的地方,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家,这就是家的重要性。
其实,冯天玉从小就没有家,连那个小木屋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家。是啊,冯天玉要到什么时候才有属于自己的家呢?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在他内心的深处,是否迫切而真诚的想过找一个心仪的女子,过一种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呢?
楼道中忽然传来细碎而轻微的脚步声,这种声音鬼鬼祟祟,绝不是店小二的脚步声。冯天玉凝神静听,忽然感觉脚步声到自己房门的时候就停了下来。他感到很蹊跷,迅速起身下床,既不点灯,也不做声,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门后。
门外至少有两个人,他们的对话如同蚊子飞舞时的声音,那么轻微,轻微得接近于没有。可是,即便是这样轻微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冯天玉的耳朵里来,只听其中一人道:“你能确定就是这间屋子吗?”
另一人回道:“绝对没错,我确定那小子今晚就住在这间屋子里面。”
那人道:“好,话不多说,立刻动手。”
纸窗上立刻就破了一个洞,洞里伸出一根竹管子来,管里喷出来的自然是毒烟。片刻以后,门外的人以为时机已到,撬开房门,点燃火折子,蹑手蹑脚的朝着床边走去。进来的果然是两个人,两人进屋之后,并没有关门,他们自然没有注意到门后还有一个活生生的人。
两人来到床前,发现床上无人,掀开被子,却又空无一物,不免大失所望,其中一人拍着另一人的脑袋,怒道:“你这混蛋,不是说那小子就在这间屋子的吗?人呢?”
被打的那人摸着自己的脑袋,说不出话来,他确实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来搪塞,在他盯梢的时候,他明明就发现冯天玉住进了这间屋子,可是现在怎么会没有人呢?
房门忽然嘭的一声关上了,屋内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二位,我在这儿呢。”
黑乎乎的屋子里,贸然听到这样的声音,两位不速之客都像是撞了鬼一样,显然都吓得不轻,手拿火折子那人甚至在惊慌中将火折子掉在了地上,另一人却已经条件反射似的举起了他手中的刀。
拿刀的那人战战兢兢的道:“你……你是谁?”
冯天玉道:“在我住的房间里问我是谁,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问得太可笑了吗?”
这两个人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可笑,倒是觉得冯天玉十分可怕。冯天玉忽然点燃了桌子上面的灯,整个房间马上明亮起来。床边手足无措的那两个人脸上的惊恐之色犹未退去,却都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故意做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这两个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和冯天玉的年龄相差无几,只是,其中一个精瘦而颓废,仿佛从来都没有吃饱过一样另外一人却肥胖而精神,好像天天都是大鱼大肉一样。如果说那个瘦子是个偷鸡摸狗的人,尚且说得过去,可这胖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做这种勾当的人。
现在气氛既尴尬,又紧张,仿佛还掺杂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瘦子和胖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冯天玉却调侃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二位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瘦子深吸两口气,好不容易才鼓足了勇气,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是贼,贼是来干什么的,你还会不知道吗?”他居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仿佛贼所做的事情都是光明正大的一样。
冯天玉淡淡一笑,道:“我自然知道贼是做什么的,只可惜,我看你们却不像是贼,如果天下的贼都像你们一样笨的话,那贼早就应该死光了。”
喝醉酒的人讨厌别人说他喝醉了,愚笨的人同样不喜欢别人说他笨。也不知那胖子是真笨还是假笨,反正冯天玉在说他们笨的时候,胖子就恼怒了,他好像忽然同时吃了十颗熊心和十颗豹子胆,马上就胆大包天了,他理直气壮的道:“如果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来头的话,可怕你宁愿打自己十个巴掌,也绝不会说出刚才的那番话来了。”
冯天玉故意做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抱拳道:“敢问二位有什么来头啊?”
胖子更加的得意洋洋,就好像他一说出自己的来头就足以把冯天玉吓得半死一样。他神气活现的道:“你听好了,我们就是无情山强盗林的忠义双盗,虽是小偷小摸的身份,却也是侠义之辈,专门劫富济贫,今晚找到你的门上来,也算是看得起你。”
胖子说这话的意思仿佛是说他们今晚的行动已经给了冯天玉极大的面子,只可惜,他还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人就是冯天玉,如果他知道的话,只怕宁愿扇自己十个耳光,也不会说出这么狂妄的话来了。
冯天玉道:“实在抱歉得很,二位的英名,在下确实没有听说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是来劫财的话,那很抱歉了,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富人。”
瘦子厉声道:“不是富人?那你怎么会舍得花三百两银子去买一把破刀呢?”
冯天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真正觉得有点吃惊,仿佛他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不过,他脸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他不以为然的道:“银子本身即是挣来花的,能花三百两银子的也未必就是富人刀是买来杀人的,只要能杀该杀的人,就是物有所值了。难道我花自己的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得罪到二位了么?”
胖子满脸的不耐烦,恶狠狠的道:“废话少说,把银子留下,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