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殿内,咳嗽声突然加重了。
黑伯面色微变,连忙快步进入殿中,只见着秦王堰本就虚弱的面色更加煞白了。
他上前扶住秦堰,目光担忧:“大王……”
秦堰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呆滞的望着殿外跪着的侍人,良久,他瞌目,挥了挥手,示意侍人离开。
“大王,您身子……”黑伯有些着急了。
秦堰扶着黑伯的手臂,苦笑道:“黑伯,寡人恐怕不能亲眼看见我儿做王了……”
蒙岩的死,意味着雍城沦陷的所有责任都落在了秦元身上,这下子,即便秦元是清白的,也没人信了。
“大王万年,太子万年,有先祖庇佑,一定不会的……”黑伯眼眶微红,哽咽道。
秦堰缓步走至殿外,阳光温煦,照拂在身子有股暖洋洋的感觉,他站立良久,终于是长长的抒了一口气,“明日朝会,让川儿元儿都来吧。”
“喏。”黑伯应下。
次日清晨。
随着太阳升起,本来十分安和的咸阳城,因为一个小道消息而炸开了锅,说那蒙岩已畏罪自杀了。
这其中有诸多谜团还未得到解答,但作为知情人的蒙岩已经自杀,雍城郡守郭山离奇失踪,那秦元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尚在清晨,茶坊酒肆早已是挤满了人,纷纷议论着秦王会如何决断,是大义灭亲?还是徇私枉法?
此时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咸阳宫,魏楚两国也派遣了许多间谍细作入咸阳打探消息。
随着第三声鸡鸣响起,在侍人隆隆开启宫门后,咸阳宫外等候的群臣按照顺序缓步而入。
为首三人,分别是驷车庶长秦柱,位居百官之首的丞相赵靖,当朝老太师柳昀。
作为驷车庶长兼任国尉的秦柱面色很不好,他派人日夜看守着蒙岩,就等着请王命去审,结果这家伙离奇死在狱中,彻底打乱了他的部署。
他心烦意乱的很,偏偏那赵靖这个时候凑过来,一番客套寒暄,他此时哪里有心情与赵靖虚情假意,冷哼一声,便快步离开了。
柳昀年至花甲,不急不缓徐徐走之,似闲庭散步,余光见着秦柱的脸色,他脸上不易察觉的露出笑意。
这赵靖又凑到柳昀身侧,眯着眼睛小声道:“老太师,那蒙岩之事可办妥当?”
柳昀心情颇好,一脸春风得意,摸了摸山羊须,“那是自然,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赵靖闻言,心中大喜。
这几天,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只是咸阳狱看守过于严密,完全不留可乘之机,这蒙岩活在世上,始终都是一个祸患。
如今这家伙死了,他们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想到此处,向来不苟言笑的赵靖也是笑了出来,见着神清气爽的柳昀,打趣道:“这话不假,听说您前几日纳了两房小妾,刚及笄,那滋味啧啧啧……,您老确实顶俩,瞧这春风得意的样,去年六十,恐怕那一夜后,今年得五十九了。”
柳昀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余光瞥了一眼赵靖,冷哼道:“等你到了这个年纪,届时有老夫一半雄风就不错了。”
语毕,不再理会赵靖。
赵靖哑笑一声。
约莫半刻钟后,众臣都进了章台宫,各自站好,而后便不再言语,屏息凝神。
任谁都清楚,朝堂之上,将会有一场腥风暴雨。
御座空悬,台阶上的侍人缓缓步上台阶,转身面对群臣,尖声道:“大王驾到。”
声音落下,身着玄黑色服饰的秦王在侍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台阶,刚刚落座,群臣便山呼:“拜见大王,大王万年。”
侍人尖声:“起。”
群臣一声:“谢大王。”而后缓缓起身。
秦王脸上表情平和,无声中透出一股来自上位者的威严,与平日无异,不过手掌却紧紧握住悬于腰间的秦王剑。
深知秦王心思的黑伯一眼便看出了秦王心中的不安。
大殿内无一人言语,异常宁静,众臣连呼吸都减弱了一些。
越是这般,众臣心中越是不安。
这时,有人开口了。
是一名御史。
“启禀大王,太子丢城弃地,以致我秦国东南半壁落入魏人之手,按律当斩。”
铿锵之音宛如一声惊雷炸响。
殿中迷糊的众人心头一惊,连忙抬头纷纷看过去,脸上表情各异。
那御史目光炯炯有神,宛如一道光。
秦王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还未言语,那驷车庶长秦柱便站了出来,朝着御史冷哼道:“此事有诸多谜团尚未查清,现在就论秦法,是否为时过早?”
那御史浑然不惧满身杀气的秦柱,不卑不亢道:“雍城兵败已是既定事实,五万士卒壮烈殉国,而作为坐镇雍城的太子,难道没有一点责任?”
“责任自然是有,只是……”
秦柱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那御史便是抢着道:“有便可,秦律,兵败为将者斩。”
秦柱被哽住了,这话是有几分道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是个武夫,四肢发达带来的坏处,那就是头脑简单,从七岁时跟随父亲上战场,十六岁时便立下赫赫战功,军中威望极高,但论起口舌之辩,他完全不是对手,御史三言两语就让他逞了下风。
赵靖立于老太师后面,见着这番场景,他心里别提有多么爽快了,若此时不在朝堂之上,他非得饮酒尽欢不可。
即便是秦王有心维护元儿,此时也不便表现出来,不然就是与秦律作对。
秦律,作为秦国立国的基石,势必不能动摇,所以御史这一招极为高明。
见着群臣中央的御史已然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秦堰处之淡然,轻轻挥了挥手,在其身侧的黑伯会意,旋即大声道:“宣太子、长公子进殿。”
很快,秦川大步走了进来。
走至大殿中央,便跪了下来,高呼:“儿臣拜见父王。”
秦王示意,秦川伶俐起身,与一众大臣交换眼神后,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与此同时,秦元在侍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入殿中,刚想跪下,秦王连忙挥手道:“元儿大病初愈,就不必行礼了。”
面色煞白的秦元拱手:“多谢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