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居的身份背景十分神秘。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这茗香居曾经的主人是鼎鼎大名的国学大师曾先生。

而曾先生过世以后，根据当初陈永昌所说，该是传给了他的弟子。现如今…赵安悦在这里见到柳慕之以后才知道，原来陈永昌这个皇帝对此也并不算是十分知情。

至少在这一点上，他的情报并不准确。

“赵姑娘，过来坐吧。”

柳慕之将手中的折扇收了起来放到了身侧，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那个位置。

赵安悦点头，上前就跪坐了下来。与柳慕之对坐，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面对着这样的书法绘画大家，实在是让人觉得紧张。

“柳先生这里，还真是好地方。”

赵安悦看了一眼窗外想要收敛心情，却不由地就发出了这么一声感慨。

这茗香居本是地处闹市，而这二楼的这间屋子，却是位于城东这边几条最繁华热闹街道的交界处。

坐在窗口，能够瞧见几条街上的情景。尘世百态，尽入眼帘。

“好地方算不上。瞧瞧热闹么…还是可以的。”柳慕之笑了笑，就道：“赵姑娘的画，那日在店小二装裱时，我无意间瞧见了。”

“从绘画的功底和构图来看，赵姑娘定然是勤于练习之人。画中一枝晚春海棠，让人眼前一亮心中一动。但…也不免让人起了几分疑惑。”

赵安悦刚刚喝了一口茶，听柳慕之这样说着，便就扬眉问道：“柳先生有什么地方是觉得疑惑的？”

“海棠娇艳。即使是在晚春时分，总也会给人一种欣欣向荣之感。可赵姑娘的画中，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朵海棠。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免悲切了几分。”

给人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赵安悦的心，正如这话中的海棠一般，这样孤寂么？

面对柳慕之的提问，赵安悦却觉得，依柳慕之对画的理解上来看，他必然是看出了自己内心的某种情感。

可是…他却似乎想要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情感。为什么，自己好像是一朵开放在悬崖上的花朵，遗世而独立。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一种好奇？

“柳先生可听过佛家的一句话？”

“愿闻其详。”

“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

柳慕之瞳孔猛然缩了缩，不曾想赵安悦给出的会是这样的一个回答。

他看得出来，赵安悦内心的孤寂。可不曾想到，却已经孤寂到了这样的程度了。那树枝上的海棠花，便是赵安悦自己的写照。

纵使是万花齐放的春日，她也依旧是独自一人。

她这样的年纪，也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么？柳慕之不由地，就想到了陈永昌对自己说过的一段故事。

那段故事里头的一个小姑娘，就正如赵安悦这般，着实是让人有几分的心疼。

“赵姑娘…可愿做我的弟子？”

柳慕之踌躇了片刻，也没绕弯子，忽而之间就将心中所想给直接说了出来。

这，也是柳慕之今日之所以让那个店小二将赵安悦给带上来的原因。就是为了，破例收这么一个弟子。

赵安悦一听，同样也觉得惊讶。她原本只是因为，这个柳先生与自己投缘，所以才对自己起了兴趣问了这么一问。

不曾想，背后还藏着这样的一件事。

赵安悦肃然站立，朝着柳慕之拜了三拜，而后又跪下拜了三拜，恭敬道：“徒儿见过师傅。”

柳慕之一下子喜笑颜开，伸出双手扶起了赵安悦，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想要收你为徒？”

“许是觉得，徒儿资质尚可？”赵安悦也不绕弯子。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想要知道。

柳慕之，怎的就会这样突发奇想？

“你的资质尚可，却并不是那种与生俱来的。而是源自你内心的一种力量，一种厚积薄发的韧性。”

柳慕之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想着，若你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那样，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也定然要收你为徒。可你知道为什么，我又改变了这个想法么？”

“徒儿不知。”赵安悦十分迷惑，心说这柳先生果然不同于旁人。

“天意啊，天意啊。”柳慕之笑了笑，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既是成了我的徒弟，我心里也高兴，便就送你一样东西吧。”

…

天意，是什么意思？

柳慕之三缄其口，原本很想将心中所想给说出来的。可是不知道，最后为什么又产生了一种顾虑，导致他只给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

赵安悦有点懵，可还是跟着柳慕之上前去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得好好消化消化才行。

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以后，柳慕之就领着赵安悦到了一旁的书架上。书架上摆满了各色的书籍，在书架边缘的圆筒里头，还放有一些卷起来的字画。

柳慕之伸手到书架上，就从上头拿了一本书，递给赵安悦。

赵安悦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一本字帖。

“这是前朝颜公的字帖，市面上已是绝迹。”柳慕之道：“这本，就送给你当做见面礼吧。”

颜公？前朝大名鼎鼎的书法家颜稚的书法么？据说颜稚的楷书写得极好，下笔遒劲有力恢弘大气。他的一幅字，在市面上已是超过了百金的数目。

饶是如此，依旧是有价无市。

赵安悦知道，博阳候就曾经得了一幅。挂在书房里头整日欣赏着，不许旁人靠近。

不曾想，柳慕之这么一出手，就拿出了这样的一个好东西来。

“老师…这…”

赵安悦呆了呆，捧着那字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说是送与你的，就已经送给你了。”柳慕之对此并不在意，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了。

“不过，在送给你之前，我想要看你写几个字。要正楷，可以么？”

柳慕之说完，又与赵安悦回到了桌案之前。笔墨纸砚早已备好，看来这个柳慕之应该是早就想好了，要考验考验赵安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