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姐，到时候可愿随我擎旗在前？”李云葙朝景湉抿嘴一笑，转过头，又朝麾下膂力最壮的六重境修为女校尉张翠翠问道。

张翠翠生于河朔，鲜卑与汉杂居，自小习武，天生神力，两臂有五百斤气力，虽不是什么将门之后，但从军近二十载，既是鸾甲资格最老的军卒，也是李云葙战力最强的校尉。

尤其在军阵之中，其威能比寻常七重境的武者还要强。

“军主放心，俺死之前，鸾旗绝不会倒。”擎旗冲阵，极为凶险；即便有人护持，也会招致敌军斩旗之人如潮水般的袭杀。可听到李云葙的吩咐后，张翠翠并未抗拒。

她戎马二十年，跟着历任鸾甲军主随北魏元氏微弱时厮杀至今，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三十万大军的旷野之战，虽是她迄今为止经历的声势最大的一战，却也算不得最凶险的一役。

十年前岵步岗与匈奴的那一战，敌我十倍之差，刀枪贯体三处，落痕十余起，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她脸上现在还留着的那道半寸长的刀疤，就是岵步岗一役落下的。

如今北魏国力日胜，封赏也厚，伐齐之战若胜，封功论赏，她应该能给那个不成器的侄儿再盘上几十亩地，娶一房小妾，照顾她张家的香火。

张翠翠穷苦出身，身宽体胖，面容也不算好看，这些年一直未曾婚嫁。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亡兄那个整天游手好闲的侄儿。好在如今她也算是正四品的校尉，多少能对其照拂一二，她那侄儿是指望不上了，但若多得几个好小子，也能光耀她张家门楣。

李云葙点点头，扬声继续吩咐道，“到时候成锥矢之阵，马匹只披面甲、膝甲、半胸甲，身甲、臀甲不要上；我为箭镞，翠翠姐随我身后，所部重甲持枪；景湉为左翼，苏雨为右翼，着臂甲带鸾刀，护持左右；代筱芸一校带两壶破甲箭，寻着机会在后军骑射掩护……”

考虑到渔野古塬差不多有五六度的东高西低的地势，虽说坡度并不陡，李云葙还是不打算人马尽着全甲，免得为了追求过度的防护，空耗许多马力。

当然了，若是凭高冲低，自然是要披全甲的。

众校尉应声诺去，鸾甲军即刻便赶往了中军阵前。随后尽皆默不作声伺弄马匹甲胄，待披甲列阵完毕，便持刀枪上马，静待号令冲阵的螺音和鼓声。

李云葙这时候思绪微有些乱，对她这个魂穿异世的人来讲，生死之事看的比其他人更淡。上辈子她得的是乳腺癌晚期，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一年多才走。同一病房里陆陆续续的人换了好几茬，让她见惯了生死，也就无所谓惧怕生死了。

这辈子习武从军、打打杀杀，其实日子也很枯燥。未画胭唇、未着裙裳、未青梅踏马、未歌舞游园……去年从草原回来的时候她本想去青楼见识一番，也换好了男儿装，找好了点儿，可临着进门的时候害臊得慌，也就没敢抬脚进去。

还有宫里，天明殿她倒是去过，但三宫六院里的莺莺燕燕、倾国绝色她是真没见过，御膳也没正儿八经吃过，后花园更没逛过。好像听人说魏王宫中的饭不好吃，可都到了古代、进了皇宫，没吃上一顿御膳，怕是说出去有些丢人吧？

本来今年的年关宴，她这个鸾甲军的军主是可以入席的，但遇着这么一场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若她死了，母亲、兄长、姨娘、弟妹们应该都会很伤心吧？不过也算死得其所，她好歹是为李家开阀立宗战死的，没有庸庸碌碌一辈子，当个深养闺阁的女人。

这该是她所追求的生活吧？她才不要成为一只旁人豢养的金丝雀呢……

二十年匆匆，第一次参与到号称修罗场的十万人以上的旷野之战，让原本心境沉稳的李云葙，也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紧张。于是乎手中的鸾刀，不自主地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