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从妃嫔之中选出来一个人,帮你分担一些常务。”凌尘说,“惠嫔虽然位份略微高些,但是毕竟是刚刚入宫,只怕管着她一宫的事务也有些忙碌了。倒是俪妃,伺候朕时间最长,这后宫事务也算是熟悉,不如就让她帮着皇后分管一些杂物。衣食两事就让她来操心就是了!”
听了这话,不光是柳絮言的脸色不好看,就连威后的脸上也全然没了笑容。而程玉婉已经是怒极反笑了,她双目冰冷,唇角带着盈盈的笑意,低声道:“陛下刚刚说什么,让俪妃帮着管理后宫的衣物和食物两件事情?”
“陛下刚刚说什么,让俪妃帮着管理后宫的衣物和食物两件事情?”程玉婉慢慢抬起头,双眸紧紧盯着凌尘,道:“陛下是想要让俪妃一个嫔位的妃子,帮着臣妾这个皇后管理衣物和食物这两样顶顶重要的事情吗?”
凌尘被她盯着下意识的略微往后靠了一点,然后才点头。
程玉婉瞬间收敛了笑容。
她站了起来,后退了两步站在了凌尘和威后的面前然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沉声道:“若是陛下觉得臣妾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或者是不对,还请陛下直接责罚臣妾!”
凌尘就愣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程玉婉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以为她会反抗,会辩驳,会跟她争吵起来。或者是直接简单的接受他的要求。
怎么也没有想到,程玉婉竟然会先问究竟是她那里做的不妥当。
他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玉婉的问题了,场面一时僵硬在那边,柳絮言甚至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她隐约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了,程玉婉为什么会是皇后。她的手段,她的反应,都是她所不能够企及的。
威后这个时候咳嗽了一声,凌尘连忙回身,道:“母后,是否身体不适?”
“还好了,只是天气转凉,哀家一时有些不适。”威后慈祥地笑着,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面上的程玉婉,道:“幼娘快起身,地上冰凉,你身子弱,不要冻着了。”
说着她就对着柳絮言招手,道:“惠嫔,快扶了皇后起来。”
柳絮言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凌尘一眼这才上前扶起了程玉婉。程玉婉缓慢起身,抬头看向凌尘然后才转头看向抬头,低头行礼,“谢母后垂怜。”
垂怜!
这个词一出口,凌尘心中就一紧,只觉得程玉婉看起来似乎冷淡而镇定,可是这种外表之下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软弱的女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有些内疚,后悔不应该听了俪妃的话来如此的逼迫程玉婉。
然而,为了保护俪妃,为了能够让她在这后宫之中有一个说话的位置,不会因为被威后厌弃而被宫里的奴才看低一眼。也不会被那些出身世家贵族的妃嫔所看低和欺凌,俪妃哭诉的样子又浮现在了他脑海中。
他看着神色淡然的程玉婉,只觉得就算分出来一部分权利给俪妃,对于身为皇后的程玉婉来说,也是无所谓的。毕竟,最后的一切的事情还是皇后说了算的。他所要给俪妃的,是一个能够自保,能够让人高看一眼的位置。
而他也尊重威后所为他选择的正妻,皇后。
“幼娘,朕并未对你有所不满,你一直做的很好。但是,朕关心的是你的身体。”凌尘认真的看着程玉婉,示意她坐下,“不用想那么多,只是想要有人帮着你分担一些事务而已,这后宫之中的大小事务依然是最后由你说了算的。”
他不合时宜的开口就连威后都恼火了,转头看着凌尘,冷声开口道:“皇帝说要找个人来给皇后分担事务,哀家也觉得这话有理。皇后一个人打理后宫确实太过于伤神劳累,找一个人帮她处理一些杂物也是可以的,只是俪妃……”
她假笑了一下,“俪妃连着她宫中的事务都处理不好,当时哀家信任她,又见她与晟婕妤姐妹情深这才让她看顾晟婕妤的胎,可是最后毒害了晟婕妤胎儿的人正是当初她派过去伺候晟婕妤的。”
凌尘的脸一僵,威后却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若是说要帮着皇后打理后宫,我身边的姑姑青湖伺候我多年了。之前也帮着哀家处理了不少的宫中的事务,不如哀家把她给了皇后,帮着皇后打点了宫务就是了。”
略微顿了一下,她看向程玉婉。
“幼娘看这样安排可好?”
“青湖姑姑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母后竟然舍得把她给了儿臣,给儿臣帮忙,幼娘欢喜还来不及呢。”程玉婉笑着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青湖,起身道:“以后还请青湖姑姑多多照顾。”
青湖连忙回礼,等着程玉婉坐下这才跪下对着威后行礼。
“你也伺候我多年了,皇后是个厚道人,以后跟着她自然会照看你的。”威后笑着说,事情在凌尘没有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的时候就决定了。等到青湖站在了程玉婉的身后,他这才道:“可是,母后青湖姑姑毕竟只是宫中的女官,只怕她不能够压制一些……”
“就像你说的,最后做主的人是皇后。若是谁敢挑战皇后的权威的话,那么看起来她是需要好好的学学规矩了。”威后冷笑,“哀家累了,陛下只怕还有朝政要处理。距离中秋越来越近,三国同时朝贡的事情只怕更多。”
她顿了一下,“皇帝还是多留心在三国朝贡的事情上,这是你登基这三年内最大的盛会了,相信皇帝也是希望一切顺利的。”
凌尘见威后已经摆出了不愿意再说话的样子,只得起身行礼退了出去。程玉婉和柳絮言站起来目送他离开,这才回头对着威后行礼。
“回去好好休息,这些日子来,你确实是清减了一些。”威后慈爱的看着程玉婉,然后转头又吩咐了青湖两句,“照看好皇后,你是我身边的老人,我对你放心。”
等到程玉婉带着青湖,和柳絮言一起离开,威后才疲惫的叹息了一声。另外一边的秋容连忙过去扶着她起身去了内屋躺下歇息,这才低声道:“主子对皇后娘娘可真的是看顾有佳。”
“比起程玉婉,她更加识趣且做事妥帖。有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骄傲,又颇为有一些心机知道该怎么做才会有最大的利益。”威后疲惫的靠在床头,唇角带着一丝笑容,“而最让哀家满意的是,她没有特别显赫的出身,可是又不会太差。皇帝要是培植一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家族,无意陆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略微停顿了一下,她这才摇头。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皇帝才能够真的长大,明白只有有了权力,才能够真的拥有美人……当年先皇病弱,拖延了长达数年,若不是这期间众皇子争斗死伤无数,只怕也轮不到恒儿……只是,这样的情形也就早就了朝臣位高权重,而皇帝又性子绵软……”
086 见面
秋容给威后递了一杯茶,这才低声道:“主子就是爱操心的命,如今王爷是高高在上的陛下了,难不成还真有人给他找麻烦。再说了,如今陛下处理朝政看起来也顺手了不少,不是吗?”
“只希望以后会越来越好吧。”威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这才慢慢舒了一口气,“只要能够除掉俪妃这个心头之患就好了。”
而另外一边程玉婉回到了椒房宫中,也同样累得斜躺在了床上,由着绿翠和碧玉给她揉捏肩膀,一会儿才低声道:“看起来,俪妃是真的开始贪心了。”
“之前在威后处……”碧玉迟疑了一下,“威后怎么会突然赏赐了青湖姑姑过来给娘娘帮忙呢?”
“不过是为了对抗俪妃罢了。”程玉婉低声笑了一下,“威后与陛下本是母子,自然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而闹翻了关系。如今有我这个皇后在,对付俪妃,威后自然是要多多帮扶一二的。”
绿翠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不是很好吗?”
程玉婉苦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摇头,“你啊,以后多跟着青湖和碧玉学就是了。”
不说当天晚上俪妃因为分权没有成功,加上钱莲心有孕的事情又跟凌尘闹了一场的事情。又过了三五日,程玉婉就得到了消息,凌尘把接待三国使臣的事情交由了景玥处理,而有关中秋节的宫宴,他却是要进宫来跟程玉婉商量的。
虽然是长辈,可是景玥的年龄并不算大,男女之别有时候还是要谨慎才好。因此,程玉婉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椒房宫中的一个建在湖心,四面通风的亭子。四边是透明的帷帐被风吹的微微飘动,而亭子四边则是湖水,上亭子唯一的出路就是那个建在水面的小桥。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接近这个湖心的亭子。本与景玥见面虽然需要谨慎一些,倒也不用如此的谨慎,可是神使鬼差的,程玉婉就想起了之前数次与景玥见面的情形,心中一动就让人安排了这个湖心的亭子。
等到布置好了之后,她心中又有些烦躁,想要让人撤了却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定了这里,然后让人去请了侯在外殿等候的景玥。
数日未见,景玥看起来一如之前精神烁烁,上了亭子之后先是行礼,程玉婉这才赐座,笑着道:“七皇叔事务繁忙,只是这中秋佳节眼看临近,这次宫宴又要宴请皇孙贵族,朝中重臣,连着三国使节,本宫入宫时间短,说句不怕皇叔笑话的话,是真的有些无从下手了。”
程玉婉说着笑了笑,“幸得皇叔繁忙之中还记得,今日定然要多多请教皇叔一些宫中大宴的规矩,免得到时候出错事小,在其他三国使节面前丢了我朝的颜面事大。”
景玥连忙拱手客气,一双漆黑的眸子匆匆在程玉婉脸上扫过,然后才低声道:“职责所在,陛下既然把此事交由臣,臣自然不敢大意。”
他说着招手,叫了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捧上手中的几本账册,道:“这是近两百年来,我朝中秋佳宴和款待他国使节的各项记录,只是三国同时朝贡,两百年来也只得一次,这算是第二次。”
微微顿了一下,他伸手翻开其中一册本子,找到了记录转了个方向,然后隔着桌子推到程玉婉的面前。
程玉婉低头,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上面的字,而是景玥那只修长的手温润如玉。她略微晃神了一下,下意识的去想,这辈子,她这双手曾劳作过,只怕也比不过景玥这只手吧?
她想的出神,从程玉婉想到了程玉婉,一时之间动也不动,反而让景玥有些疑惑了。景玥又略微等了片刻,然后才低声道:“皇后娘娘?”
“啊……”程玉婉回神,有些神情惊慌地看了景玥一眼,然后才道:“本宫有些走神,皇叔莫怪。”说着接过了那册子,看着景玥收回去的手,这才低头有些心慌意乱的看着手中的册子。
两世为人了,她竟然会看着一个男人的手走神,甚至为了在对方面前失态而心慌意乱。程玉婉只觉得好笑,可是胸口处,自己狂乱的心跳却是骗不了任何人的。
稳了稳心神,程玉婉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册子。一旁的景玥这才抬头,目光轻轻的落在了她洁白的颈子上,再微微上扬一点看着她的下巴,突然开口。
“皇后娘娘似乎消瘦了一些……”话一出口他就连忙顿住,在程玉婉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连忙转开了目光,低声道:“之前陛下似乎提过这个,看起来陛下对皇后娘娘还是很关心的。特特问臣封地上是否有滋补之物……”
他的声音在程玉婉的注视下越来越低,“明日臣就命人把东西送入宫中来。”
“那就多谢七皇叔了。”程玉婉轻声说,然后神色平静的低头继续去看手中的册子,并且转移了话题,“我看这上面记载,那次宴会是在重月宫中举行的,重月宫……”
“那是现在的菁华宫,三十年前宫中大火毁掉了重月宫,然后在原址的大半部分地方重建了现在的菁华宫,另外一部分辟出来扩建成了丝竹馆。”景玥马上低声解释,语气也更加平静了下来,“若是皇后娘娘还想在那边办宴席,只怕是不可能的了。”
程玉婉听了这话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低声道:“那这皇宫之中,只怕只有叶华池那边能够举办这次酒宴了。”
“因为是中秋酒宴,所以大臣和王孙贵族都会带着亲眷参加,后宫嫔妃嫔位以上也要出席……”景玥略微沉吟了片刻,“到时候还有外国使节,只怕位序的安排也很重要。”
程玉婉点头,记下了这点。
接下来的时间,程玉婉低头看册子,偶尔问景玥几句,两个人之间的暗涌慢慢平静下来。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程玉婉这才松了一口气,叫了守在亭子外面的绿翠,道:“让人传膳,顺便让奶娘抱了臻儿过来。”
午膳由景臻作陪虽然有点失礼,但是总比程玉婉这个皇后亲自作陪好些。一起研究中秋佳宴算是不得不共事,可是若一起用膳,就有些太过了。
特别是在她心中忐忑的时候。
程玉婉放下手中的象牙梳子,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微微有些发呆。
老实说程玉婉的长相并不差,眉不画而黑,唇不染而红,比起俪妃的娇柔美艳,又多了一些端庄大气。虽然比不过柳絮言的颜色,却也是美丽的。
现在的她,双颊微微透着粉嫩的红,皮肤因为这几个月的滋养也是一种如玉一般的白皙和光泽,双唇微微勾起带笑,双目更是透着一丝明亮。
七王爷之前看着她的目光到底有什么意味她不敢真的去想,只是一点就断绝可所有的可能。
她是凌尘的皇后。
纵然她对凌尘再无半分情谊,可是两人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他们之间不可能逾越半分的。
外面传来了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程玉婉猛然回神,再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神色瞬间变的冰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