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久经沙场的丁素君没能想到自己在礼服这件事了翻了车，在公众舆论翻云覆雨的攻势之下，林一遥这朵还未完全出头的小花，差点儿被掐灭了根苗。

三天过去了，话要说回到当天ELLE六十五周年盛典的红毯上，最后压轴出场的大花魏明仪，身着Valentino14年秋冬成衣，一袭古铜金长礼裙，虽然姿容依旧雍容曼妙，但是作为Valentino全球代言人，且是国内一线大花的魏明仪只穿了成衣，同场活动中还有咖位、时尚资历都远不如她的小花穿了高定，这实在是一件微妙的事。

本来礼服之事仅局限于饭圈，路人对这些弯弯绕绕也不甚了解，可是架不住营销号的推波助澜，更在第二天被网友扒出林一遥身上的高定人鱼裙还是全球首穿！这下子连某些圈内时尚人士都坐不住了，还发文内涵，声称是有人为了红毯虚名，假别人大名借了高定礼服穿在自己身上，虽未指名道姓，可这明晃晃的样子，就差直接报林一遥的身份证号了！

一时间众人吃瓜，风波弥漫，又联想前几天的霸凌事件，一瞬间在公众心目中，林一遥成了虚荣跋扈的代名词，还有人感叹，娱乐圈和时尚圈果然是名利场，竟然为了这点儿虚名费尽心机。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公众好感度，几乎有了崩塌的趋势，丁素君也算是久经风波，但魏明仪不光指使了时尚造型师出面锤，更是安排了许多水军下场，大有要把舆论逼死的势头。

最难搞的是品牌这边，Valentino也认为自家的高定礼服被林一遥这个咖位不够的小花玷污了，毕竟就品牌方接到的讯息看，也确实是借给了魏明仪的礼服，最终穿在了连个挚友title都没有的林一遥身上。

至于ELLE这边亲手把礼服送来的工作人员，也因为工作的失误被迅速解雇了，林一遥本来还同情这个背了锅的staff，但怎知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公众舆论隐隐有把此人被解雇算在了林一遥头上的趋势，瞬间又扣下来一口大锅，林一遥连同情别人的心力都没有了，有这时间还是先心疼心疼自己吧。

丁素君虽然被魏明仪的龌龊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算稳得住，利用手上的公关资源弱化影响的同时，积极寻求解决之道，可是魏明仪这招毒的很，ELLE的迅速解雇摆明了是不想掺和这件事，没人出来作证礼服不是林一遥方强借的，就算是低头等风波过去，将来的时尚资源也会大打折扣。

“我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水逆啊，怎么好事不出门，莫名其妙连解释都没法解释的事接二连三的，我现在都不敢看评论区了，肯定都是喷我的。”

林一遥骨子里本来就是个悲观主义者，一旦遇到打击，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把自己龟缩到壳子里，逃避这一切，丁素君见她显而易见的心气儿涣散了，很是恨铁不成钢。

“小小年纪搞什么封建迷信！这算什么啊！当红明星哪个没被搞过，当年我带邹绪的时候，她被人设计出了车祸，那辆车足足逼了她三条路，最后那个大佬嚣张到撞伤了人都栽赃到邹绪的头上！那案子可是见了血的啊！邹绪都被人泼粪了，硬生生等那个大佬被抓捕，总算是真相大白了，才熬了过来，整整十八个月，不敢出门不敢见人的，就我和娄集轮流给她送吃的，你现在就这？能比得上她当年的走投无路吗？”

林一遥闻言愣住，她依稀记得自己年幼时娱乐圈发生过这么一个大案，那一年多邹绪基本上是人人喊打、动辄得咎，好在她没有自暴自弃，硬是熬住了，后来的真相反转又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国民好感度。

上一辈的娱乐圈可比现在乱多了，甚至有黑/道参与，自己这点儿小挫折摆在熬出头的娱乐圈大咖面前，简直是一碟小菜。

见林一遥有所动容，丁素君又叹道：“还有那裴云循，正经演艺世家、书香门第出来的，当年被有心人渲染的包养传闻，传的沸沸扬扬的，传到他姥爷耳朵里，老爷子本来就身体不好，登时一口气没上来，人就过去了。”

林一遥闻言更是唏嘘，裴云循为人雅洁，圈内人都甚少接触，如此曲高和寡难免有些非议，尤其是被男投资方包养一事，联想到裴云循前辈高雅秀致的容颜，连年少吃瓜的林一遥都悄悄的相信过来着……

“唉，你这小打小闹的我都不稀的说你，咱们现在的损失都是一时的，况且这些问题又没触及到公众底线，只要作品上了，你瞧着吧，现在嘲的有多狠，到时候夸得就有多好！”

这厢丁素君虽然竭力把林一遥安抚住了，但是到底心疼自家受了无妄之灾，这时倒是杜斐言发了条围脖，行文简洁，甚至透露出一丝冷淡，却说出了丁素君最想听到的消息。

“Valentino总部早在八月五日就临时决定借出16年早春的这套人鱼裙，作为金狮奖与金骏奖双影后入围者的贺礼，联系人是我，网上某些同行的言论皆出自捕风捉影，下有总部信函为证，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骂了林一遥三天的对家粉丝和吃瓜群众看着白纸黑字的官方授权信函，瞬间给搞懵了，what ？这真就是人家自己借到的？

——真的假的？可是那场代言人不都还在这儿吗？华伦天奴怎么就越过代言人给一个小花了？

——人家不说清楚了吗？是为了祝贺提名双影后，去年的威尼斯电影节还是华伦赞助的呢？怎么就不能给影后提名者好的礼服了？

——是啊，魏明仪在我国奖项厉害，放国外也就麻麻，一个国际电影奖都没得吧？凭什么这礼服就一定要给她穿了？

——害，欺负妹妹粉丝少，这几天花瓣快把她骂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刨了网友家的祖坟呢！也不知道声明一出来，有几个骂过她的能主动道歉。

——我发现林一遥体质也挺xfxy的，本来以为会走艺术挂呢，是招人眼红了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入是非里，我一个路人都要怜爱她了，一丁点儿事就开始捕风捉影的跟着嘲，黑子这么酸，我看好她成为下一个流量小花。

——这不已经和九零俩流量花粉撕了几轮逼了吗？尤其是申临梦家，撕逼能提咖的，等林一遥电视剧这块跟上了，成流量小花指日可待了。

流量这个概念，其实是从戴嘉伟大爆那一年开始的，整个2013年，几乎都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以往的粉丝市场被韩流瓜分，自从他大爆后才将粉丝视野逐步拉回到内地市场，而后又伴随着唐奕的现言剧大爆和路衡的古偶剧男二小爆，内地这才有了男流量的概念。

至于女流量，85花胜在国民度高，古装经典角色很多，可近些年来演戏同质化趋于严重，也就曲思思和苏萱能跟上梯队，剩下的两大女流量，就是90后的申临梦和温媛了，虽然她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民大爆剧，但是中爆、大火的几部积累下来，比不上男流量的腥风血雨，可体量也足够惊人了。

本来林一遥就凭借大热综艺《今夜不NG》的出色表现积聚了第一批演技粉，接二连三的无妄之灾下来，演技粉都被虐成了死忠粉，而且黑料虽然不好，可是打脸澄清了以后反而出圈了，连路人都对林一遥的处境同情了起来，在粉圈第一次有了凝聚性力量的情况下，群情激昂的在率先发出内涵微博的业内造型师底下发出了质问。

那人虽然清楚杜斐言事后才找人转圜的内情，可是身为el的掌镜人，居然还能跟Valentino的高层搭上，这背后没点儿人脉怎么可能？所以他也只能灰溜溜的删博道歉，称自己吃了假瓜，被人蒙蔽，饶是如此，公众在愤怒之下还是把他骂上了热搜。

这下子，丁素君着实被杜斐言的人脉手腕震惊到了，自己托了半天的人连个话都没能递进去，杜斐言这不声不响的，竟然直接说动了华伦高层？

“他家到底什么背景啊？怎么认识个寻常高层跟吃大白菜似的常见。”

林一遥默默腹诽：往上数三代，杜家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爷爷可是外交官，外祖父又积蓄下了百亿家产，认识个把子高层实在是很正常。

不过她装作懵然不知，无视了丁素君的疑问，要知道，自己年少尚无自立能力，只能寄居在贺家名下时，还亲眼看着贺弼这条老狗对杜家大献殷勤，跟贺家比，杜家的累世门庭，才能称得上一句豪门。

丁素君虽然对杜斐言的拔刀相助十分感激，但也不免思考起他的用意来，何必呢，这种有权有钱又神秘的人，只怕寻常的谢礼也看不上，到底是什么值得他如此耗神呢？

杜斐言就给了她解答。

“原先的摄影师可以给我打打下手，但是贵团队的主要掌镜人，希望由我来担任。”

……

好家伙，丁素君见杜斐言亲自上门来，都做好他要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除了包养林一遥，别的要求再怎么为难，她都准备咬牙应了。

怎么也没想到，他不是来要回报的，这简直是来送福利的啊！

丁素君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忙不迭地应下了，“好好好！小秦的摄影工作以后就麻烦杜老师了！我和小遥都一万个相信杜老师的品味！”

摄影师小秦一脸懵逼的就被塞了二把手的工作，不过能给业界知名的杜斐言打下手，小秦倒也很高兴。

眼见整个团队都言笑晏晏的接受了自己，可最重要的一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杜斐言眉头微蹙，语气又恢复了些许冷淡。

“林一遥呢？摄影师需要磨合，我希望这段时间她能拨出些许时间，来尽量配合我这里的拍摄工作。”

“多谢杜老师抬爱了，我明天就有时间。”

见林一遥终于从内室出来，神态自若地接过话尾，丁素君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道：“杜老师放心，我们小遥对工作一向很配合的。”

“不过我也想提醒杜老师一句，这个团队是由丁妈一手组建的，而且服务于我，我认为我和丁妈才应该保持对这个团队的绝对话语权，您说呢？”

见林一遥下颌轻扬，眼神中氤氲着一丝倔强与不快，杜斐言心中不知为何放松了许多，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少时，一同读书，相互拌嘴的无忧岁月。

于是不顾丁素君微变的脸色，从容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你放心，虽然以后你的活动套图都由我掌镜，但我也有别的工作，不会长期跟团，你的团队还是你说了算，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林一遥这么说，自然不是专门为了撂狠话来的，见状也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欢悦。

丁素君到底眼明心亮，察觉到两人微妙的气场，递了个眼神，自觉同他人退了出去，偌大的工作室，也就留下了林杜二人。

“我们早在七年前就断了联系了，你这么帮我，我很感激，但我也受不起。”

杜斐言听林一遥这么说，一瞬间有些不快，旋即克制了下来，问道：“七年前你去了国外，不光跟我，甚至意图跟整个贺家断了联系，我知道你有心理阴影，在贺家过的那九年里，你没有一天是真正快活的，可是我没有对不起过你，无论如何，我们也算是发小，你何必连一点儿体面都不给我呢？”

林一遥双眸一变，从五岁回到帝都，再到十四岁终于能逃离贺家，那九年寄人篱下的记忆被她刻意淡化，就算也曾有过孩童般的无忧时光，但是想来也是很久远的往事了。

“你也知道那九年我过得有多压抑，贺家那母子三人对我从来没有好脸色，贺弼那老头在的时候还愿意敷衍我两下，可后来发现贺弼对我也就尔尔，索性连面子都不愿意做一做了。”

一遥顿了顿，将眼底的泪意硬生生地又压了回去，尽量逻辑清晰，言语冷静的回道：“我没别的意思，现在我改了名姓，贺家我是一丁点儿关系都不想沾染了，如果你是为了给贺家当说客，或者真的单纯只是可怜我，都不用，我现在过的还不错，做着喜欢的事业，身边也不缺关心我的人，我整个人生总算有了向上的寄托，我不想再往下看了。你明白吗？”

杜斐言面容霎时间黯淡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是不语。

思忖良久，才道：“那以前的同学呢，你还有联系吗？”

杜斐言比林一遥要大三级，但是贵族学校九年制，包含了小学与初中，学校体量也娇小，是以全校几乎大部分人，都是认识的，长大后也时常互通往来，相互援引以结成人脉。

林一遥仍是兴致寥寥的样子，“贵族学校的同学而已，大家都各有事业前程，大部分都预备着继承家产了，说句不好听的，上流政商界人士，还不一定看得上我这种在演艺圈打转的戏子呢。”

见林一遥颇有自嘲之意，杜斐言有些无措，本来这接二连三的刻意结交，都是为了重新建立起联系，他高估了年少相识的朋友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低估了贺家带给她的心理创伤。

好在大家都是体面的成年人，杜斐言纵然无措，也保持住了冷静。

“那好，是我唐突了，下一次咱们再见，还是以合作的身份，你别有压力。”

见他话语安慰，林一遥语气也是一软，“对不起，你就当没有过贺廷瑶这个人，我知道我很冷血，但是我喜欢当林一遥，我现在很自在。”

杜斐言见她再三强调，心中纵然有些难过，但还是礼节的握了握她伸出的手。

“那，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