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荣觉得陈龙像年轻时候的自己，敢打打拼。

若是在三十年前。

“恐怖如斯，此子断不可留！”

但如今……

袁世荣年事已高，在影视圈也折腾不了几年了。他退休之后，袁家班何去何从，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王毅倒是也能接班。

但袁世荣总是觉得他身上少了那么一点灵性。导演和大导演之间的差距，其实就是那么一点灵性。

袁世荣更看好陈龙。

他已经想好了。

如果陈龙这次交上来的样片质量一般，他就鼓励鼓励，免得这小子气馁。要是质量很好，那他就敲打敲打，免得这小子骄傲。

至于追加投资，就暂定五百万。加上之前的一百万，一共六百万。

这个数字是有学问的。

同战队选手杨舟、马越二人，都有过独立指导院线电影的经验，别管最终票房多少，履历是放在这里的。

俩人的投资金额分别是八百万和七百万。陈龙作为素人，给他批六百万的资金，就算是顶格了。

播放样片。

“镜头感还可以，就是这剪辑……水平是差了点。”

“口型都没对上。”

袁世荣对样片的粗制滥造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时间、资金、制作团队都摆在那里。要是陈龙真把这段样片拍得精益求精力求完美，那才是减分项。

以老头子的性格，多半会给陈龙一个教训，暂时一分钱都不追加。看看在样片大幅度超支的情况下，后面的正片陈龙还打算怎么拍？

“嗯，这段追逐戏是怎么拍的？”

袁五爷已经在脑海中，按照常规方法架构了一个镜头轨道图。但他肯定，陈龙绝不是这么拍的。

因为样片的镜头有晃动感。

这可不是什么增加纪实感的拍摄手法，就是单纯的镜头不稳。而且大面积铺设镜头轨道，陈龙手头也没那么多资金。

疑问暂且放到一边，袁五爷继续往下看。

“这竟然是一个长镜头！”

袁五爷拖着样片进度条反反复复地看了七八遍，一帧一帧的瞅，硬是没发现一点拼接的痕迹。

“演员高难度，拍摄高难度，陈龙这小子…有点意思。”

挑战高难度，这是每一位天才导演的通病，袁五爷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其实并不是说拍摄难度大，拍出来的效果就一定好。王毅倒是没这毛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成为大导演的天资。

“拿自己的命来拍戏，他就是个疯子啊！但也只有疯子导演，才能拍摄出这么精彩的镜头。”

袁五爷被样片最后陈龙截停公交车的那一幕彻底震撼了。他本能的就脑补出了当时的拍摄现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哎……”

一声叹息，道出了袁五爷此刻的复杂心情。

金磷岂是池中物！

如果陈龙的命足够长，袁家班根本就装不下这尊大佛。如果陈龙的命很短，他又何谈接班？要是劝服他不要再拍这些危险的镜头了，那他还是陈龙吗？

袁五爷把陈龙交上来的样片，又从头到尾地再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王毅的手机号码。

“你通知陈龙一声，让他找个时间，到节目组来办理追加投资的手续。”

“一千万！”

算是之前的一百万，总额是一千一百万，袁五爷给歌王乔帆批的投资也才一千二百万。他现在能够为陈龙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但愿老天保佑！

……

袁五爷一千万的投资追加，让整个《警察故事》剧组都兴奋了起来。

郭胖子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他监制了这么多部网大，从来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陈龙的表现倒是很淡定。

现在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扩充剧组。

导演组、制片组、剧务组、摄影组、美工组……全都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扩编，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

至于讲不讲人情，怎么安抚人心，那都是郭胖子要操心的事情，陈龙要的就只是一个结果。

这种“混乱”大概持续了两周。

陈龙抽调出一部分陈家班的核心骨干开始拍戏了，先拍难度系数较大的镜头。

之前拍摄“铁锹砸手”、“巴士刹车”的时候，都是因为难度过大中途换了演员，导致前面的一些镜头不得不返工重拍。

既耽误了时间，又增加了成本。

同样的亏，陈龙不可能吃第三次。

陈家班今天要拍的戏只有一幕。

莎莲娜从别墅天台跳到楼下的游泳池里，高度在五米左右。

“王导，从这么高跳下去会不会有危险啊？”李含莹站在天台边上腿肚子都在转筋。

王毅名义上是《警察故事》的助理导演，实际上他身上还兼着执行导演、动作导演、总美工师这三个职务，而且是零劳务免费帮忙。

其实王毅自己也有点迷糊。

有一天晚上，郭胖子找他喝酒，喝得贼高兴，俩人当场就拜了把子，然后忽忽悠悠地就上了贼船。

王毅一脸苦笑地安慰道：“你只要能跳到泳池里就没有危险，跳水比赛不还有十米跳台呢么。”

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拍这种戏，还真是够狠的。

李含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明白了。”

深吸一口气。

屏住呼吸。

我跳！我跳！

我……不敢跳啊（大哭）！

李含莹在那运了半天气，又是咬牙又是闭眼，结果还是不敢跳。五米听起来不算很高，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往下一看还是很眼晕的。

王毅拍了一下李含莹的肩膀：“摄像机一直开着呢，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什么时候跳，直接跳就行。咱不着急，今天就这一个镜头。”

“好的。”

一晃三个小时，李含莹还站在天台边上挣扎着。

陈龙：“王哥，你刚才就是策略失误，直接逼着她跳下去就完事了，给她时间准备她反而更害怕。”

王毅：“我不是不忍心么。”

“这就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李含莹要不是美女是个柴火妞，我估计王导刚才就直接一脚给她踹下去了。”

王毅哭笑不得：“滚一边去。”

虽然只是一句不搭噶的玩笑话，但还真就提醒了陈龙。

陈龙记得……

原版《警察故事》拍摄的时候，林青霞的替身当时就是不敢跳，最后是被成龙大哥突然一下给推下去的。

陈龙：“王哥，你去给她打打气，鼓励一下她。”

王毅点头：“好。”

老实人王毅就这么过去了，有他在前面吸引李含莹的注意力，陈龙下手可就方便多了。

装作无意，悄悄上前，轻轻的一推。

“啊！！！”

李含莹四仰八叉地就下去了，“噗通”一声，摔得那叫一个惨啊，都吓蒙了。四五个人下水把人捞上来，坐在泳池边裹着浴巾，眼神还在发直。

王毅半天才回过神来：“小陈，你这也有点太狠了吧。”

陈龙正在机器那看拍摄效果：“不行啊，入水的姿势有问题，像个八爪鱼，得重拍。”

众人：“……”

王毅有点崩溃：“就你这么玩，本来敢跳现在都有阴影了，我看还是直接上替身吧。”

“我去联系。”

“等等。”陈龙咂巴了一下嘴，“我先跟她谈谈，她要是实在不想跳，咱们再找替身。”

找替身当然是最简单的办法。

剧组人吃马喂拍这么一天，成本可要比替身费用高得多。陈龙是觉得李含莹这小姑娘挺不错的，想给她个机会，重点培养一下。

看热闹的都被轰走了，泳池边只剩下陈龙、李含莹两个人。

“还好吗？”

“还好。”李含莹调整了一下情绪。

陈龙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那个镜头有点小瑕疵，恐怕还得再拍一次，你还挺得住吗？”

“啊！”李含莹看着陈龙，身体本能的往后缩，眼神里面都是恐惧。

“你要是不想拍，咱就找替身。但你要是愿意拍，至少在我这里，我觉得你是个好演员。以后，只要是在我的剧组，谁要是再敢跟你提去酒店讲戏，告诉我，我帮你抽他。”

陈龙说完这番话就扭头走了，得给人家一点考虑的时间。没想到还没等他走出几步，李含莹就站了起来。

“我能拍！”

李含莹的眼神极其坚定。

以前是没得选，现在有得选了，谁又不想活得有尊严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