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进入地宫走廊的时候,程仕的注意力都被石头水车吸引,知道离开之时,才发现水车后面搭着一根法杖。
他拾起法杖。和梁国国君身上的定梁剑不同,这法杖造型古朴简约,通体之时一根实打实的木头,别无其他装饰。
但是程仕却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木棍,因为定梁剑虽然华丽,但通体无灵气散发,而这根古朴的法杖,却有通灵之气,源源不断地溢出。
程仕端倪一阵,只觉得有些奇异。
寻常法器或者仙物,或多或少都带有灵气,而这根法杖,灵气与其说是散发的,不如说是从四周收束而来。
严格来说,是从井口而来。
“法杖的灵气来自南阳县城?”程仕一阵困惑。
在细看这又幽幽的灵气,嗅直,灵气掺杂着一丝凡人的气息,显然是两股气息混合。
程仕将这法杖放置在石头水车上,气息加剧,一明一暗两道气息缓缓流动,从井口涌向水车。
他恍然大悟!
此乃百年前布下的阵法!
程仕忽想起梁国史官的记载,这水磨车是梁国道士所制作,意图在于召唤四周有灵气的妖物,前来攻城,破解宋国道士布下的围困之阵。
根据记载,不久后出口崩塌,道士死,水车被厚重的砂石泥土封闭在地下。
程仕推测,此时石头水车召唤妖物的功法已经失效,而水车地下的水槽不久也水流干涸,难以推动水车运转。
或许是这道士心有不甘,直到死也不愿输给宋国的同行,就留下自己的法杖,布下阵法。
百年后,南阳县居民在地面打井,无意间打通了之前地宫坍塌的入口。
这被道士留下的法杖感应到,阵法由此开启。
“没猜错的话,这法杖有吸聚两股气息,一股来自凡人,也就是南阳县的居民,此股气息为阳气,阵法以之为驱动力,带动石头水车运转,从而召唤南阳县四周妖物起来攻城。法杖的第二股气息,也正是犀牛的气息。”程仕看着法杖,自言自语道。
“看来,刘叔的困惑也可解答。凡人被吸走了阳气,阴盛阳衰,身体自然寒冷,腹内空虚,也就纷纷出门觅食,照顾了刘叔酒楼的生意。”
原来这一切都有因有果,只是过程着实曲折复杂,为了帮助南阳县的使命,程仕还差点在这地宫中陪葬梁国的白骨。
“百年前梁宋两国的争端,竟然要由百年后乾朝南阳县人承担,梁国国君啊,总是现在如你所愿,妖物招来,城墙已破,又有谁能救得了你呢?不过是白骨一堆罢了。”
程仕一声感慨,将法杖折断,用无形之剑捣毁石头水车,跃出地面。
在地宫里不知不觉呆了一天一夜,外面已是第二天清晨。
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程仕感觉面部一阵温暖。
为了杜绝后患,程仕用符咒将这水井彻底封闭,凡人难以打开。
不过,就算不封死,地下的法杖和石头水车也被程仕破坏,丧失召唤妖物的能力。
昨天被犀牛杀死的尸首还残存着,市民们一边失声痛哭,一边颤抖着给家人亲戚收尸,大街小巷里,想起此起彼伏的哀嚎。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全尸都没有留下!”一位古稀老妪,伏在一句无头男尸上哭泣。
一个中年男子步履匆匆的经过老妪,却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因为男子手上也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失去了一条腿,脸色阴沉,了无生气,相比也是死去多时。
至于那百来头犀牛的尸体,自然还是就地堆积,如果没有外地官府派一只庞大的军队来情理,可就一直到腐烂都无法挪动。
程仕在屋顶潜行,有意避开市民们。
经历着诡异江湖的种种,手上沾满凡人和妖物的鲜血之后,程仕不禁有些麻木。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百年前的道法虽强,却也只能戕害无辜凡人。修道之人,究竟是为何修道。”
程仕在屋顶疾走,穿梭跳跃,围着南阳县城转了几圈,所见之处,多是断壁残垣,十室九毁,市民们已居无定所。
虽然帮助南阳县城破解了犀牛攻城之事,但这南阳县,终究也成了一座废城。
正在屋顶坐着,却看见有一人,蹒跚着朝脚下的房子走来,晃晃悠悠一下靠在门前。
是张军士。
张军士也伤得不轻,看样子一条胳膊已经骨折,耷拉在身边。他从破败的门上取下一块木板,又从身边一个死人身上拉下一段布,简单给自己做了一个夹板定位。
艰难地自我疗伤之后,靠在墙壁上,奄奄一息地呻吟着。
程仕冷不丁地从屋檐上垂下来,脚倒扣着梁。
“张军士,”他双手在胸前反扣着,“你的伤势如何,性命可好?”
张军士听见有人在喊他,张开眼睛,扭动几下脖子,没有看见程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闭上眼睛休憩。
“张军士,你可还好?”
啪!
他的脑袋被敲了一下,惊醒过来,左顾右盼,大喊:“是谁在戏弄本官!”
“声音中气十足,相比小命没有的大碍。”
顺着声音,张军士终于发现了头顶的程仕,虽然认出了这位仙长,可这倒挂的姿势好似一只蝙蝠,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你、你是人是鬼,这都是犀牛所害,与我无关,做了厉鬼不要来找我!”
张军士摸索着站起来要跑,却栽了一个跟头,被布抱着的夹板也散开。他蜷缩在地上,抱着胳膊喊疼。
“这造的什么孽啊,县太爷都死了,全县衙就剩我一个活人,还要被倒挂的厉鬼索命,我不久是收了你一点银票吗,给你,我都还给你,老子一张都不要,哎呦,老胳膊疼痛死我了,我的娘哎!”
程仕这才发现原来是在倒挂的姿势吓着他了,嘿嘿一笑,落在地上,走上前去。
“我不是厉鬼,我好着呢,倒是你,往后怕要成了断臂大侠了。”
见程仕蹲下来看着自己,张军士忍住哀嚎,端详了他一阵,才苦笑起来。
“仙人,你去哪里云游了,我们南阳县都被这犀牛毁了!”